【河床】
橄欖樹文學月刊◎ 一九九八年九月期
欄目編輯:馬蘭、伊可、祥子

林可準博士林德曼教授母親林悅網友情人林可博士

你是一個婊子

滴 多

心 有 別 趣

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 下而求索

◆情人

  關了電腦已經凌晨三點了。忽然心 裡空得被抽掉一樣。我到底是什麼人呢? 反正中國人不把我看成“中國人”美國人 當然更不會把我當美國人了。我一直那麼 渴望做一個邊緣人--我以為我的超脫足 以遊戲在任何一個邊緣而“豁豁然”--可 是,現在我東看看,西看看--不同膚色的 人用不同的遊戲規則玩不同的遊戲--我 屬於哪一邊?我又可以加入哪一邊?我在 穿衣鏡裡瞥見了自己的尷尬--忽然有些 抑制不住地寂寞開來。
  推開臥室,林悅睡得正香。我只好掩了 門退出來。我合衣躺在沙發上,只有走道 的燈亮著。
  現在,我不再去想那些魚了。也不想美 國的草地到底是不是我的。我努力舒展著 四肢。這樣的夜晚,我只想,有一個男人, 他可以從身後擁住我。我喜歡被男人擁住, 這樣令我有一種“安全”的感受。我從小都 不能夠兩手空空地睡覺。我害怕這種“孤 立無援”,尤其是這樣的深夜。小的時候是 父親抱著我睡的。所以我習慣了男人身上 淡淡的煙草香味。後來我自己睡小床,抱 著一個枕頭。
  我渴望“安全”。
  林可很少在這裡過夜。他說他不喜歡 我看到他早晨起來無精打採的樣子。他喜 歡自己在我面前是有活力的。因此我套用 家喻戶曉的廣告叫他作“活力二八”。我會 常常莫名其妙地渴望在睡夢裡跟一個男人 做愛,然後再沉沉睡去。我不想知道那是 黎明,或者黑夜。我想睡覺。睡覺的時候我 可以舒展,我喜歡“舒展”這個詞,讓我全 身心地放鬆。我靜靜地躺著,我一動也不 動。不要動,寶貝--小米,他在我耳邊說。 很遠很遠。他說,寶貝,我們再試一試。我 精疲力竭。要告別自己的一個時代並不比 改寫歷史要來得容易。痛。刺心裂肺的痛。 可是我說,小米,我沒事的。我們再試一試。
  那就是我的“第一次”。除了痛,沒有 任何的知覺。我在逼迫與成全著自己。除 了這個,我沒有辦法來“証明”自己。小米 成了我第一個男人。初戀,我完成了所有 從女孩到女人的經歷。大三那年,一個撕 心裂肺的早晨我忽然悲喜交加地發現自己 起了變化。我熬了一個星期,然後對小米 說我想退學我想給你生一個兒子。他在那 裡抽煙,滿屋子的藍色煙霧,把我從山谷 裡拋來拋去。我最終還是拗不過他,拗不 過他的“高知家庭”。要麼分手,要麼就去“ 做掉”。他們把“殺死”一個生命叫做“做 掉”,我能聯想到的就是警匪片裡血淋淋 的謀殺場面。我被安排去了醫院。我不敢 在上海做,我怕遇到人,更怕被發現送到 學校的教務處。既然孩子不能降生,我也 沒有理由來毀掉自己的前程。坐了兩天的 火車去內蒙。那裡夠遙遠。我的朋友茜在 車站等我。那是寒冷的冬天。我躺在缺少 溫度的手術台上,任憑各色的器械在我的 腹中恣意,我聽見它們相互撞擊發散出脆 生生的冰涼音質。我聽見一個女人的聲音 夾雜其中--狗娘養的我以後還要男人!我 的心又被冰冷地刺了一下。你們這些女孩 子都不知道好好珍惜自己。醫生一邊把血 糊糊的試管扔進水池,一邊冷冷拋過來一 句。我忽然想起上海人罵隨便委身於男人 的女孩子:拉三。外婆家附近就有一個“拉 三”,叫盼盼。盼盼比我小一兩歲的樣子。 我來上海讀大學的時候她還在上中學。她 長得很好看。皮膚白淨得象要出水。她總 是把長發盤起來然後前面露一些卷卷的流 海。那個時候,如此時髦的打扮,一定是為 了“勾引”男人的--所有的女人這麼說, 所有的男人也都這麼認為。盼盼笑起來眼 睛瞇成一條逢,是那種“丹鳳眼”。盼盼的 身後總是有很多喜歡她的人。每次我周末 回家一定會看見她從隔壁的弄堂裡出來, 身邊常常是不同的男孩。我聽到鄰居的阿 姨們叫她:小拉三。後來盼盼死了。我聽說 是給男人一刀捅死的。外婆說,作孽呀,肚 皮裡有小囡了呀。已經看到頭了,是男男 頭。盼盼的男人為什麼要殺了她呢?我問 外婆。伊忒多男人了呀。啥人也不承認,後 來不曉得為啥,就動刀子了呀。後來還聽 說那個動刀的男孩其實不是為了殺盼盼, 是要和另一個男孩拼命,盼盼去拉,一刀 就紮在肚子上了。盼盼流了很多的血,醒 不過來了。男孩子也被送到青海去了。後 來盼盼的爹媽沒有給她開追悼會。盼盼的 故事也不再有人提起。代之“那個小拉三” 的稱呼,人家偶爾說起盼盼的父母就叫做“ 那個死忒的小姑娘拉爺娘”。
  現在我也是“拉三”了。一個女人在婚 前失去了貞節是很可怕的事。如果那個男 人他不要娶你,那你就必須委身下一個男 人。等你痛哭淋涕地懺悔一番之後,這“ 下一個”也許也就揮一揮手,以不帶走一 絲雲彩的瀟洒驀然消失在人叢中了。於是, 只有讓生命去等候,等候再“下一次”漂流 了。他們說,這叫“等候下一次傷口”。現 在我的傷口在隱隱作痛,我的男人,我的 孩子。現在它們都聚集到我的子宮的盡頭, 來加劇我的痛楚。提了包走出醫院,走在 滿目刺眼的陽光下看到了等在大門口的茜。 小米在上海實習。小米有遠大的前途。為 了我的小米我願意犧牲一切我相信我們總 有一天會有一個漂亮的男孩,我叫他米米。 我想我有天會對米米說,你的小哥哥,他 留在了大草原上。
  我躺在茜的小床上。茜的母親摟著我, 一邊喃喃自語:傻丫頭傻丫頭。我說媽媽 我願意的我知道我不是好女孩了可是我是 真的愛小米,請你相信我。我猜想那時候 我臉上堆起的笑一定可以被文學家們稱作 :淒美。

  那個冬天過得很慢。我在內蒙的大 草原上看雲,看漫天的雪。我還一直在想 “拉三”這個詞。我似乎看見盼盼的血跡, 還有試管裡毛茸茸的一團。我很想早一點 回去,可是我也怕回去面對母親,我怕她 會對我心灰意冷,我一直是她的驕傲,一直 是的。幸好我的小米每天打長途來問候我, 他說他希望實習單位能夠留他,再等我一 年我們就結婚就可以有自己的米米了。在 他溫柔的思念裡我也開始思念我的南方, 思念我的小米了。
  小米留在了那家美國人的公司裡。我 們隨後搬到了郊外的一間小屋裡。我們沒 有談結婚的事。這似乎是順理成章的,我 還有大半年可以畢業,我也有了實習的單 位。事情本來是可以預料的,可是在我們 作出“合理”的預料的同時,“不合理”的“ 但是”就接踵而來了。如果不是那天我掉 了鑰匙,現在我的米米恐怕也該上幼兒園 了。可是我偏偏那天把鑰匙丟在了出租車 上。天晚了我無法進門,附近也沒有電話 我只好重新叫車開到他的辦公室。很奇怪, 那天走廊裡竟沒有人,現在我真想那天有 誰會攔住我可是沒有。我徑直往他的辦公 室闖。天黑的,辦公室裡也是黑黑的。可是 我還是看見了她金黃色的頭發。還有我的 小米。

  “拉三”。我在心底裡罵,以後我看 見同樣金發的女人會罵“婊子”。那時候我 叫她“拉三”。那時候這個城市已經有了很 多“職業拉三”她們都常駐在一個用廣東 話念起來叫“雞多”的賓館大堂裡。這個大 堂被我在機場工作的朋友很有幽默感地稱 作:停“雞”坪。每次車經過的時候我總是 默默注視,盼盼死的地方離“停雞坪”不遠。 可是她沒有趕上好時光否則她現在可能也 職業化了。
  寶貝!我聽到小米在身後叫,寶貝我們 再試一次。可是我沒有回頭。那時候我太 傻了不懂得原諒自己也不懂得原諒男人。 我被那個叫“愛情”和那個叫“自尊”的輕 而易舉地拋到了街頭,無聲無息。沒有米 米了。這成了我的第一反應。現在我要去“ 等候下一個傷口”。
  哪個那麼聰明的人說“初戀時我們不 懂愛情”的?懂得?因為懂得,所以慈悲。 我喜歡這句話。那個遙遠的冬季,我柔軟 的心房裡沒有別的,只有“懂得”。所以我 就應該沒有“米米”?是我自己不要的,我 不能抱怨誰。男人其實是難人--受苦受 難的人。他們活得比女人辛苦得多。現在, 我的小米只不過是操了一個黃毛婊子,我 應該為他鼓掌對不對?他真是有種,在辦 公室裡。(後來我在魚缸邊上被林德曼當 作“一幅畫”的時候,我其實也幸災樂禍過: 小米,現在公平了。你最初的女人也要被 黃毛男人壓在身下了。)
  現在,我的小米已經是公司的主管並 且有了自己的公司。如果沒有當時夜幕下 的辦公室,小米可能還要多爬幾年。誰說 只有女人可以賣身?據說現在導演要拍戲 得上床伺候女制片人?世界真的是越來越 公平了。小米的信就在那裡。寶貝。我不知 道他還叫誰做“寶貝”。不過我還是他的“ 寶貝”至少他是這麼說的。他也要做跨國 的生意了。他的翅膀長硬了。男人終究是 男人,他們有權利認為自己是“得了便宜 又賣乖”的。寶貝,我要來美國看你。他說。 很多年了,你還是我最愛的女人,是最初 和最後的女人。等等,最初是事實,最後怎 麼講?沒有我答應我怎麼就“最後”了?喔, 小米,你還是那麼有幽默感。你還是那麼 自信那麼可愛。你一向認為韓依慧是你的, 她應該為你守節,如果沒有守住你卻還可 以原諒她是因為你慷慨大方你已經接受了 西方現代思想不再有中國男人腐朽墮落的“ 處女情結”了,所以她如果拒絕做你“最後 的女人”實在是她不識抬舉不知道好歹了。 我想我是瘋了心了。其實一個男人這麼溫 柔地對我如此一番,我即使要回絕他也應 該痛哭淋涕,說我對不起你我不是一個好 女人天下比我好的女人很多你就把我忘了 吧。
  台詞。這些台詞都是現編的,一點不比 莎士比亞差。我會很動情地念出來。因為 我開始學會“不懂愛情”了。從“不懂”到“ 懂”是很難的事,從“懂”到“不懂”是更 難的事。我祝賀自己終於“不懂”了。我的 小米。我的初戀情人。我的最初的男人。我 夭折的孩子的父親。我現在是“拉三”了。 或者,叫做“婊子”。我的好心人,我沒法 再接受你的仁慈了。
  我就這樣迷迷糊糊地睡過去,無法夢 見什麼。

  我是被鈴聲吵醒的。
  我睜開眼,外面的陽光逼得我又不得 不再閉上--眼前紅紅的一片。又是新的一 天了。心裡這樣想著,伸出手去摸索電話 聽筒。師姐?耳機裡傳來一個怯怯的男音。 喔,小羅呀。他聽見我搭話,就把聲音放高 了一點:師姐我沒有吵醒你吧?這是小羅 歡快的京音。年輕的男孩子的聲音。沒事, 我該醒了。我睜開眼看鐘:時針和分針重 疊在了一起。你看,都中午了。我笑著說。 是啊,師姐。我們在準備後天去滑雪呢。每 個人都有自己為之“自豪”的地方。小羅說 到滑雪,就象說他的實驗他的研究一樣神 採奕奕。
  又到了可以滑雪的季節了。去年的整 個冬天,我把三分之一的周末留在了雪場。 第一次去的時候,只會扶著機器拉動的纜 繩慢慢往上滑。慢慢學著保持平衡。北方 長大的小羅卻是這方面的好手。他開始只 在最簡單的綠道上練習,後來就慢慢去了 藍道。雪季結束的時候,小羅還鬥膽上了 一次“黑道”--乍聽起來,這個名字怪怪 的,黑道黑道,好象永無回首之路了。有時 候,人到了極致,是很寂寞的。這就是“黑 道”,黑漆漆的,從上到下,無影無蹤。
  師姐,我今年一定要上黑道玩個夠了。 每次,我都會無端為“黑道”上的小羅驕傲。 中國人在美國的形象不是過於“暴力”,就 是過於“文雅”了--努力工作,拼命賺錢 變成了“中國人”的代名詞--他們背負著 父老鄉親的重托,咬著牙齒命令自己“一 定要在美國混出一個人樣來”--於是他 們努力要買到最豪華的汽車住到最豪華的 房子不管到底值不值得於是他們也就“錯 過”了--就象這雪場裡多是金發碧眼,很 少看到黃種人。即使有,多也只是來“見識 見識”的,極少的中國人把這個當“愛好”, 所以黑道上的小羅便始終非常地搶眼。他 的頭發軟軟的,深褐色。不象一般的亞洲 人,是黑黑的硬發。我看著他從山頂上下 來,他紅色的滑雪衣在漸漸靠近地平線, 青春得叫人慌不擇路。他深褐色的頭發在 風裡飄著。這樣的天之驕子遍布在美國的 各個角落:中學裡就得了奧林匹克金牌, 高中畢業來了美國,在最好的學校念學位。 他自由得象“風”一樣。和我們晚來的留學 生不同,他們這些從本科讀起的孩子,對 美國文化“滲透”得更加自由自在。從生活 方式,到待人接物。有人這樣宣揚這樣的 理論:在美國,年紀越大的留學生越“愛國”, 男人比女人更“愛國”。說得有理。女人是 水,裝在什麼盛器裡就成了什麼模樣。年 輕的男孩子們也是,沒有圈囿,沒有束縛。 他們自由自在的,吃漢堡牛排通心粉。他 們也不再天天泡在實驗室裡,讓人覺得: 中國人就是工作的機器。

  小羅的頭發是如此的柔軟。讓我總 是在靠近他的時候忍不住想觸摸一下。有 這樣柔軟頭發的男人,一定有著同樣柔軟 的心腸。我甚至是懼怕有柔軟心腸的男人 的。我習慣了和男人“勾心鬥角”。我習慣 了將自己放在“砝碼”的位置。我受不了男 人“柔軟”。我怕他們心軟。小羅就總是讓 我“心軟”。
  師姐。他輕輕地喚著。聲音從我耳邊劃 開去。師姐,你還好麼?他怯怯地問著。
  我仰面躺著。臉上熱熱的,然後一點一 點地滑落在了枕頭邊上。
  我一直在想,如果那天潔潔不來求我, 我和小羅,還是純粹的師姐弟。可是那天 下午,在雪場,潔潔過來,吞吞吐吐地說, 小慧,黃玉想跟你換一個房間。我只停頓 了半秒,便領悟過來了。可憐的潔潔和黃 玉,他們都沒有單獨的公寓。雖然在美國, 中國人的思想還是有些根深蒂固的。不願 意流言飛語。現在離開學校了。我們四個 人,在這遙遠的山上,冰天雪地。只要我和 小羅保持沉默,就沒有人知道今晚的真相。 我打了一個榧指,掏出鑰匙往空中一扔, 鑰匙轉了一個圈掉在了我的手心裡,我轉 手扔給了對面的潔潔。我說潔潔沒有問題, 好好享受--後面一句我是用英文講的, 我們都懂得話裡的含義。潔潔就用她的手 掌重重拍了我一下。淑女啊,她們總是不 同的。總是可以設下一個美麗的圈套卻告 訴人們:除了愛情我一無所有。
  我和小羅就住到了一起。我很滑稽地 提著我的旅行袋,然後說小羅啊對不起了 你師姐今天流離失所只好來這裡擠一擠了。 小羅臉紅紅的。說師姐沒關系,你先用浴 室,靠窗的窗太吵我來睡吧。明天我叫醒 你我們可以去上黑道。
  可是事情卻遠不止這些。
  我始終在試圖喚醒那夜的記憶--是小 羅深褐色的柔軟的發,然後變成白花花的 一片。我記不得怎麼會開始這個話題的了。 我說,小羅,你一定沒有女人的經驗。彼時 我在自己的床頭削一個蘋果。小羅半天沒 有聲音。我抬頭看,他兩只眼睛盯著電視, 一聲不響。我走過去,把削好的蘋果遞給 他--他抓住了我的手。
  有柔軟的氣息噴在我的臉上。是甜甜 的男孩子的氣息。他不抽煙,他的氣息裡 沒有尼古丁的污染。窗外白皚皚的雪場於 是就投印在我們赤裸的身體之間。我的眼 前晃啊晃啊,都是他柔軟的發。師姐,師姐, 你好麼?他在我耳邊呢喃。我卻忽然升起 一絲荒誕。我無法再迎合小羅的節奏。可 是他的頭發就老是在眼前晃,教我難以轉 身離去。
  他終於癱軟在了一邊。我感覺到他的 手指,伸過來,輕輕地拂過了我的臉頰。師 姐,我是第一次。黑夜裡,聲音空曠得沒有 著落。
  唉,小羅。怎麼可以呢?我無法生氣更 無從感激--我應該感激的對不對?宛如“ 金大班的最後一夜”,感激著處子帶來的 純情。可是我只是一味地想要推開他--我 不知道我們之間是誰在“欺騙”。慧,慧, 慧。他在叫我的名字。我第一次聽到他叫 我的名字。他使勁地來吻住我的唇。我被 他吻的透不過氣來。慧,我一直,一直,都 是愛你的。
  我忽然看到電影裡常常的鏡頭:教堂 的窗。五彩的玻璃。我一直無從解釋自己 為什麼是這樣的反應。小羅,他的深褐色 柔軟的頭發拂到了我的臉頰上,痒痒的。 於是,我的眼淚,順著眼角,滑到了雪白的 枕頭上。

  “師姐,你要是去的話,明天一早我 來接你好不好?”小羅在電話的那頭柔聲 說。
  “慧,愛你。”
  電話被切斷了。傳來了蜂鳴聲。小羅? 我痛恨自己竟然無法了解繼而左右這個年 輕男孩的心思。自從那天晚上以後,我盡 量避免和他再單獨一起。我躲著他,我在 心裡說對不起我不幹淨我無法配得起你的 柔發小羅你別呆在“黑道”上了,你會滑的, 你滑下來,下面的世界比較真實。我也怨 恨他。我在暗地裡問,小羅你為什麼要這 樣呢?你讓我自慚形穢你就稱心如意了對 不對?憑什麼,只要有機會,你就要告訴我 那該死的三個字,重復了又重復,你以為 是小學生識字,要念叨多少遍才可以記住 讀音,繼續念叨多少遍才可以寫下來。等 到自己也會念叨了,大家一起念叨,才能 夠慢慢了解它的用法?“慧,我愛你。”他 不要我任何回答,就是這樣說了又說。
  我以為捻熟的路徑,現在一應朝著我 關閉了閥門。

〔未完,接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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