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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ed on 2000-04-05]
摇 滚 中 国(下)
◆再序
五十年前的大地,还没有人知道世界将会在摇滚中振荡。密西夕比河畔,一个黑人电台里传出一段如哀如泣的旋律,布鲁斯--黑人兄弟给世界最珍贵的钻石,开始放光,在一片战争烟雾还未退去的黑夜。
在新奥尔良,小李查(Little Richard)首次热情附于吉他以又一生命。同时在蒙非斯的一位白人音乐制作商山姆。菲李普斯(Sam Phillips)不仅发觉贝贝肯(B. B. King)等布鲁斯音乐人,还为摇滚的发展规划了鸿图。为了打破文化界种族歧视的界限,他设想寻找一位灵气的白人歌手,门口走进一位年轻人,几个和声之后,他被唱片公司选定。他的名字叫,艾维斯。普莱斯勒(Elvis Presley)--猫王。猫王是一位天赋音乐家,他很快就抓住了布鲁斯音乐中韵律和小李查的节奏,以出色的个人魅力,第一次把摇滚旋风刮遍美国。
像五十年代的摇滚选择了猫王,六十年代是四位初出茅庐的英国小伙,披头士(Beatles)的天下。1964年二月七号,四位头发及肩的青年刚下飞机,就被成千上万的热情歌迷包围。虽然内心里,他们也还捺闷,我们听的是美国加洲的冲浪音乐,模仿的是你们的,到不懂你们为何崇拜起我们来了。不管节奏简单,旋律欢快的披头士如何受新一代青年的喜爱,六十年代的摇滚桂冠是属于另一位天才,波布·帝伦(Bob Dylan)。他真正把摇滚和当时的BEAT诗人们的风格拉到了一个高度,本质上他是一位诗人,以深刻的犀利的笔锋,容和简介而优美的旋律,和他特有的鬼怪般的嚎叫;人类的灵魂最深处的神经终于被这位天才拨动。以至后来的披头士的主唱,约翰。列农(John Lenon)也步其后尘。
六十年代还兴起几支乐队,滚石,动物,和亚鸟(the Rolling Stones, the Animals, and the Yardbirds)其中的吉他手,如艾雷·克莱普敦(Eric Clapton),Led Zeppelin和Jimi Hendrix以精湛的演义技巧和粗糙的音响,再次将电声吉他时代的摇滚推向了重金属摇滚时代(Heavy Metal)。
而后七十年代,当美国经济还在底谷挣扎,摇滚的魔爪开始深入到人类的底层--欲望;在纽约街头流动一股暗流,雷阙门(Jonathan Richman)和乐队(the Modern Lovers)演奏一些直接和简易的音乐,而后被英国人又带回英国,在一个乐队中发芽生根,这个乐队叫the Sex Pistols。这种音乐叫作朋克(PUNK),这个时代之后,也就是朋克的时代。
八十年代,涅磐乐队(Nirvana)和几个西雅图的乐队开创了GRUNGE摇滚。终于,在美国这个诞生过许多天才和妖怪的土地上,摇滚已经从一朵不经风雨的蓝调,出于蓝而胜于蓝,成为现代文化,二十世纪的一大胎记。
◆《中国火》(I,II,III)之光芒
九二年,滚石公司和魔岩文化联合推出第一盒中国摇滚合集;在“中国火”(一) 中,他们提到:“每一个音符每一句歌词后都有令人心酸度真实经历,……让人在听的时候已不是旋律与节奏,而是令人动容的真实泪水和心跳。”这也是我真正被打动的原因,不是任何上面提到的摇滚形的魔力,真正的好歌是它的内在真情和深刻。这个原则和向社会力荐的努力,使“中国火”系列保持了很高的专业素质和主流导向--“多元风格”。这实在是中国摇滚音乐开创期的关键,也是世界摇滚乐发展的趋势。
张楚的“姐姐”,黑豹的“别去糟蹋”,红色部队的“累”是这第一集的代表作。“姐姐”的制作水平可称经典之作,窦唯的笛子悠扬拉出北方黄土地的空旷,和压抑的忧伤,张楚的演义是可谓如泣如述:
“这个冬天雪还不下
站在路上眼睛不眨
……
面对我前面的人群
我得穿过而且潇洒
……
姐姐我看到你眼里的泪水
你想忘掉那污辱你的男人到底是谁
他们告诉我女人很温柔很爱流泪
说着很美
啊!姐姐!我想回家
牵着我的手 我有些困了”
--张楚“姐姐”
像欧美不少乐队一样,摇滚歌词的诗性标准也高起来;这是对歌手更严肃的要求。要体现出时代的前卫,简单的仿效和追随西方音乐形式是一块平瘠土壤,里面要有歌手对社会和民族和时代精炼和诗性的深思的浇灌。一个出色的歌手,也应是一位诗人。张楚就是这样一个榜样。从他第二盒专集“造飞机的工厂”,看的出他开始关注城市小市民的真实的苦难。而这样诗性的升华,使他的作品紧紧和中国的民众和现实的苦难困在一起。
红色部队唯一一首出版作品“累”,分量足够压倒一片著名摇滚歌手。歌词似乎有点颓废,和机敏的风趣,加上出色的方言式唱法,和上口的旋律,把这个已经解散的乐队印在摇滚史上,给后人留下一点空白和遗憾。“活的疲惫,活的受累,这个世界为什么让我这么累,这么累”。
四年之后,“中国火(二)”推出;接着不到两年内推出第三张。其中除了大比重的收入朋克乐队地下婴儿花儿的四首歌之外,更引人注目还有铁风筝“这个夏天”,周韧“火星人”,和王勇“招魂”。虞洋的词曲风格之于美国GRUNGE摇滚的Nirvana涅磐乐队,和REM乐队也令人骄傲的相去不远了。
“这个夏天 我一直都在睡觉
头是木的 血液快流不动了
我头发长了 盖住了我的眼睛
盖住了我的世界
……
我病了 我要死了
我老了 我胆小了
我难受 我热
我不会死在 这个
这个 夏天”
--铁风筝“这个夏天”
王勇的“招魂”的完美融合民族音乐和现代摇滚,为摇滚的修饰成份上又添了一个“中国制造”的模样。周韧的音乐形式上的创新和后面要提及的窦唯走的是一条路子,“火星人”仅两句话:“为了理想我向上飞,为了目标我向前追”,但是整体音乐节奏和配乐丰富;“中国火(三)”里的“风、马、牛”更是光怪路离,预示周韧的才气和前卫精神。这里先提前祝愿他的个人专集早日出版。
◆《山河水》之幽然
从一听到这没头没尾的音乐,和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歌 词,准确的说,也辩不清音乐伴奏和歌者的声音;启初,没有什么感觉,有点催人入眠。后来,我慢慢上了瘾,一遍一遍的,甚至成为我诗歌创作时的最自然背景。
“灯光暗了友人偷着笑了回来等待风从背后推着往西又是从开始就重复着都忘了只记得人不在了在秋天里清洗猜疑这里放着从前一直不曾离开过的声音这里装着片断的清醒有序推开零乱的滋味……”
--窦唯“美丽的期待”
虽然这并不是我第一次听到的风格,Massive Attack就有各种不同的人声和乐器声融为一体的创新。当时我特意查了两张专集出版年限,都是九八年。看来,窦唯的前卫意识已在无声中和世界的先锋结轨。音乐角度来说,旋律和节奏是其本源,歌词的意义是人为强加给音乐的。而人类物化的理智的发展,对音乐的理性(交响乐)的思考和感性(摇滚)的反思之后,下一个世纪的音乐会去向何处?也许回归本源的节奏和音符的旋律是一个方向。在诗性的角度来说,这盒专集也达到一本出色大胆的创作水平。诗歌,在新一个世纪的挑战前,也是同样面临一个回归本源的问题。这种否定内容,语言的结构,整体的逻辑,和文学价值的诗,正是包括作者本人在内一些诗人盲人摸象一般所默默探索的。
所以,称谓这是一部诗意化的摇滚,一点无过。配合一系列窦唯在上一专集对梦境音乐的追索的旋律和节奏的规律的成熟,出色的配器,这盒专集会被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和追从。
◆《觉醒》之婴儿
九六年“中国火(二)”第一次划时代的推出一支不满二十岁的PUNK乐队“地下婴儿”的“都一样”,也是第一次把中国式的朋克音乐钉上了历史舞台。这一次“地下婴儿”的诞生,预兆新一代中国朋克音乐时代的到来,虽然比西方迟了一点,却是令人鼓舞的。之后,“中国火(三)”收入他们的两首“觉醒”和“种子”,及九九年的第一张专集,似乎表现出世人对他们过份的崇爱。但这仅仅只是一个起点,像已经出现过和将来更多的起点一样,我们还需要更冷静的思考和更漫长的跋涉。
“让我彻底安静
好像社会离我以远
不再有语言
也不再有人烟
我要对着大自然微笑
对着山去呼唤”
--地下婴儿“觉醒”
欧美的PUNK朋克音乐也走过很艰苦的道路,SEX PISTOLS的美国巡回演出没有当年另一支乐队BEATLE甲壳虫那样受到欢迎,相反过激的言语和过份的堕落使他们早期受到冷落。而二三十年以后的今天,朋克音乐在电台和排行榜上到处开放,已经达到被青年朗朗上口的流行热潮。这里值得提及的是今天的朋克,虽继承了简单的节奏和直接了当的表达方式,但是语言上更加具有可容性,旋律也是优美的多了。
“我们都在四处逃窜
我们都在四处躲闪
真想逃出这是非尘俗
免遭一切打击和痛楚
可是这样的希望不太大
必须寻找新的起点
我们不再四处逃窜
我们不再四处躲闪”
--地下婴儿“种子”
鲜花和流行音乐一样,早晚会被时间冲淡。美国朋克乐队像Kid Rock,和Red Hot Chilli Pepper等都开始尝试多种风格的融合,比如Rap说唱音乐元素的尝试,也许都是头脑发热的朋克迷的下一个路口。
◆《瘦人I》与《演义》
九九年唐朝和瘦人两支重金属乐队先后推出两张专集;预示着摇滚在中国已经开始形成气候,自成风云。唐朝延续其霸气冲天之风格,引“三国”开篇词作“演义”,加上王勇的古筝断气回肠的配合,又是一怀古经典之作。歌曲中佛教思想的影子,尝试性的英文创作,无不令人可喜的感到中国摇滚之领袖神彩依然。
“生存来自豁达的悟区
光明来自轮回
… …
醒来时看到树在移动影子
空气中漂泊着冰冷雨
看到人们生活中的遗憾
看到树中火和水的存在
… …
在这用血收获的季节里
背负起生存坚强的存在
我希望你明白这一切
看到空中的佛”
--唐朝“缘生缘灭”
和唐朝相比,瘦人更关心现实体裁;也许是定位的缘故,似乎个性并不明显,有待进一步成熟。不过其中一首蒙古歌曲很有味道,让我想到腾格尔。
在九九年摇滚专集出版达到一个小高潮,除了上面提到的,还有一支也许是唯一出带的中国蓝调乐队“杭天&乐队”出了第一盒布鲁斯摇滚专集,令人鼓舞。另外还有“NO走失的主人”和“苍蝇the Fly”的另类风格也让人嗔目结舌。
世纪之末,千年之始,回头看看生活已不是十年前的生活,如果说摇滚是我们生活的脐带,我们在这种精神的振荡中学会了什么呢?还是只是像张楚在歌中唱的那样:我们是为了“正 确 地 浪 费 剩 下 的 时 间”?
(作于费城。新世纪之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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