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现场＠纯文字 主 页|总目录|作者索引|投 稿|讨论／留言 |
[Posted on 2001-11-15]
最初的时候，一切都只是传说。西北回疆某部有一位王妃，容颜绝美，天生异香，用不着涂脂抹粉。那香味有些奇异，可以招风引蝶，每逢春暖花开，香妃心情高兴，就会在院子里闻鸡起舞，她舞啊舞，舞到香汗淋漓，这时候远近的蝴蝶就闻风而至，它们争先恐后，都要往香妃的胳肢窝里钻——因为那里汗多，香味也浓。香妃本来是有好几个情人的，她的丈夫卓尔木王爷虽然长得英武挺拔，但毕竟年迈力衰，在某些方面自然难以满足香妃的要求。香妃也曾几次三番计划和相好的私奔，但是谁叫她生得那么香呢，她一跑就出汗，一出汗蝶儿蝶儿就满天飞，蝶儿一飞，侍卫们就看见了，当然她也就逃不出王爷的手掌心。不过卓尔木王爷是个怜香惜玉的人，他并不想因此而责备或者惩罚香妃，还辩解道：“我喜欢的又不是她的心，我喜欢的只是她的香，只要她仍然留在我身边侍候，香味不离左右，她心里装着几个小白脸又有什么关系呢？”是啊，有什么关系呢？回族人的观念就是比咱们汉族人开放。
乾隆皇帝在殿前召见平回大将军兆惠。
乾隆：“爱卿此次出征辛苦了。”
兆惠：“不辛苦。不辛苦。皇上仙福永享，寿与天齐，臣对皇上的景仰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臣此去一定马到功成。”
乾隆（咳嗽）：“咳……咳……咳……那是一定的……只是……要提防红花会的反贼——”
兆惠：“陛下请放一千一万个心，陈家洛等人若敢来犯，我就让他们来一个死一个，来两个死一双。若是红花会十四个当家的一起来到最好，我一定会布好天罗地网，然后咔嚓——咔嚓——咔嚓，像砍瓜切菜一般地把他们全杀光。”（他做了一个砍头的手势）
乾隆（以手掩嘴）： “朕有件私事想拜托兆惠将军。”
兆惠：“皇上请讲。”
乾隆：“咳……咳……咳……朕听说回疆某部有位王妃，长得天香国色，比中原的女子还要漂亮，又听说她身上会散发奇香，能够招来天上的蝴蝶……咳……咳……咳……朕的意思，爱卿听明白了吗？”
兆惠：“明白。十二分地明白。皇上放心，臣此去一定尽职尽守，奋勇杀敌，决不放过一个皇上想要的人。”
香妃第十三次私奔，是跟红花会的总舵主陈家洛，说起他们的相遇相知，还颇有点浪漫色彩。一天下午，香妃正在山脚的小溪里洗澡，忽然听见岸边的草丛里有动静，她的心儿扑通扑通地乱跳，心想这下死定了，偷看的人一定是个五大三粗的盗马贼，他见了我，一定先奸后杀。她赶忙用双手护住胸部，将身子隐入水中，口中颤颤微微地叫道：“谁……谁……谁在偷看？”
陈总舵主有些发窘，他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怎么也拉不下面子承认自己偷看的事。他连忙站起来解释道：“姑娘您误会了，在下是中原人士，路经回疆，天热口渴，突然遇到这条清凉的溪水，找到了这里，不料无意中冲撞了姑娘，实是无心之过，还请原谅。”
陈总舵主的辩解苍白无力，不过香妃不在乎这些，她在乎的是偷看她洗澡的究竟是什么人，如果有一位身高１米７５以上，面如冠玉，鼻如雄胆的英俊少年愿意看她洗澡，她是求之不得的。而陈总舵主显然属于此类风流人物之一。她娇嗔道：“有本事看，为什么没本事承认？”接着，她含情脉脉地唱起歌来：
“过路的大哥你过来
为什么要抵赖
人家洗澡你来偷看
我问你呦
这样的大胆该不该？”
陈总舵主的脸上有些发烧，连连摆手道：“误会误会！我真的没看。”
香妃一下子从水里站了起来，说：“不管你是看了还是没看，我只当你已经看过了。现在，我罚你把我的衣服拿过来。”
他们一起在东窗之下密谋。
“你喜不喜欢我？爱不爱我？”
“我喜欢你，我也爱你。”
“你爱我是否胜过你自己？”
“是的，不过，我更爱我的红花会。”
“红花会红花会，你就知道你的红花会！”
“男子汉大丈夫，当以家国为重，反清复明是祖宗遗训，我不能够违抗的。”
“那么，你好歹也要带我离开这个鬼地方呀！”
“这个…… 我想想看……你身上那么香……只怕不太好办。”
“原来你还是不爱我。”
"非也非也！“
“那你快想个办法吧！”
过了两天，陈家洛想到了一个办法，他们的红花会新近生产了一种红花油，香妃涂在身上，清清凉凉，舒服无比，而且暂时遮盖了身上的香气，于是，香妃的第十三次私奔成功了。
回部战役据说打得极其惨烈。那些回族部落平时勾心斗角，老死不相往来，此刻则纷纷团结起来，组成大联盟，以誓死如归的决心，击退了兆惠的一次又一次的进攻。据说，兆惠将军一怒之下动用了火炮，轰隆隆轰隆隆，现代化的武器粉碎了回部的最后一线生机。他们还能怎样，不管民族意气如何重要，人总是活命要紧，何况，从长远的利益考虑，回族和汉族都属于中华民族的一部分，统一是必然趋势，小小螳臂，是阻挡不住历史前进的车轮的。
兆惠将军得意洋洋地清点战场，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他立即传卓尔木王爷。
兆惠：“王爷你好。”
卓尔木：“士可杀不可辱。”
兆惠：“王爷息怒，本将军绝无轻慢之意，我只是想请教王爷：听说您有位宠爱的妃子，叫香妃，不知她此刻身在何处？”
卓尔木：“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兆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卓尔木：“你真想找她，迟了，她那么漂亮，我这么个糟老头怎么看得住她。告诉你，她早随陈家洛远走高飞了。”
兆惠（大吃一惊）：“谁？陈家洛！有没搞错，他凭什么半道里插出一根棍子？”
卓尔木；“这还不简单，陈家洛要和乾隆争做皇帝，皇帝想要的女人，他怎么舍得不要？”
兆惠（生气地一挥手）：“传令下去，立即追捕红花会反贼陈家洛！”
他们确实坚持了一阵，应该说，陈总舵主已经尽心尽力了，他孤身一人，连续击败了清廷的十四位大内高手，可是最后他终于顶不住了。大内侍卫统领张召重武功和他不相上下，他不可能带着香妃一起逃跑，因此他迅速作出了一个英明的决断，他决定忍辱负重，三十六计走为上，他深情地吻别了香妃，然后他一溜烟跑了，转瞬间无影无踪，可怜的香妃只落得双泪涟涟。
乾隆得知生擒香妃的消息大喜，指令沿路地方官吏小心谨慎地伺侯香妃，妥善护送，惟恐风露跋涉，侵损了她的容颜，同时也可以防止她自杀，到达后，送至西宫安歇。
香妃在宫中神色安定，仿佛不知有亡族之恨似的，她平日里谈笑风生，经常一个人在西宫翩翩起舞，招来些狂蜂乱蝶，纷纷围着她滴溜溜地乱转。她对宫女、太监们也很好，就唯独有一点，每逢乾隆皇帝来看她，她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只被霜冻坏的茄子。皇上跟她说话，她总是爱理不理，一言不发。皇上有一次酒喝多了，想亲近她，却见她冷冷地从衣袖里抽出匕首，只见寒光凛凛，皇上一惊，吓出一身冷汗，酒也就醒了。香妃凛然说：“你屠灭了我的族人，赶走了我的情郎，我早就想死，然而我又不肯学一般女子哭哭啼啼地去送死，一定要找个机会，才能让天下人知道我的手段，皇帝如果想以强力相逼，那就放马过来吧。”说完她就把那把匕首左晃一下，右晃一下，往皇上的要害部位招呼。皇上是练过武功的人，哪那么容易送命，只见他三下五除二将匕首夺了过来。香妃见状，又冷笑道：“我杀不了你是我没本事，不过我劝你也别有什么非分之想，否则纵使你玷污了我，我半夜趁你睡熟的时候暗地里给你一刀，你还可能有命吗？”皇帝一听这话，遍体生凉，哪里还有寻欢作乐的兴致，他摆摆手道：“罢了罢了，我也不杀你，免得天下百姓说我凶残成性，朕就当养着你帮我薰董屋子吧！我知道你心里喜欢陈家洛，不过我得不到的东西，也不可能让陈家洛得到，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他说完就长叹着往屋外走去，身形十分沉重。
陈家洛和众兄弟谋划营救大事。
“各位兄弟，各位兄弟，我平日待你们如何？”
众人高呼：“恩重如山！”
“那我有事让你们帮忙你们应该怎么办？”
众人高呼：“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那好，我的爱人香妃被那个狗皇帝乾隆抢去了，你们有何高见？”
众人沉默半响，突然高呼：“反清复明！”
“我知道要反清复明，不过现在有更现实的问题，我们要先救香妃。”
众人又高呼：“反清复明！”
于是陈总舵主知道自己已无力回天了，在争夺美人这一环节上，他已经输给乾隆。一想到自己心爱的女人正在给那个狗皇帝糟蹋他就心如刀割，但是兄弟们的想法也是有道理的，凡事须以大局为重，小不忍则乱大谋，当年李自成就是因为陈圆圆而被清兵乘虚而入，我如今要起事争夺天下，首先必须把儿女私情放在一边。他心中这么一想，顿时觉得内心一片澄明，似乎领悟了人生的最高境界，香妃的影子也就暂时被他抛在一边，他将对香妃的无限相思之意，化为一套武功，这就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黯然销魂剑”。在后来的天下英雄大会中，他正是凭着这套武功一举击败各路英雄，荣登武林盟主的宝座。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香妃在发愁：“他怎么还不来救我？难道他根本不爱我？”
“他说过他爱我的，他怎么可以不来救我？”
“他爱我吗？”
“他救不救我？”
乾隆又来了，“香妃，朕看你成天愁眉苦脸的，想必是想家了吧，朕打算召集天下能工巧匠，在西宫园圃中为你修建街市、房舍和清真寺，供你游玩礼拜，你看可好？”
香妃一听这话，感动极了，“啊皇上，你好伟大，你真是世上最仁慈最英明的皇上，我实在没想到你居然如此爱我。”
“我为你做那么多事，你能给我哪怕是一丁点的鼓励吗？”
香妃想了想，把手凑到自己的嘴边，给了他一个飞吻。
“我是个有头脑的人，我要独立生活，不能事事让别人来操心。让我想想看，怎么才能活得更加精彩。噢有了，我决定爱上乾隆，这是一个多么自然，多么美好的决定啊！
“金庸先生，对不起，琼瑶阿姨，对不起，我辜负了你们对我的殷切期望。可是你们有没有真正设身处地地为我想过，一个女人面对一个那么爱她地位又那么尊贵的男人，她怎么可能不背叛他的情郎呢？”
从此皇上搬到西宫，和香妃夜夜春宵，从此君王不早朝。两人相敬如宾，举案齐眉，过着幸福的生活。而远在宫外的红花会总舵主陈家洛，此刻正在疯狂地练剑、练剑、练剑。
这时候老太后年事已高，但听到大臣们纷纷反应最近皇上精神不振，说话经常颠三四，她很想发挥一下自己的余热。她想：“回部乃化外蛮夷，而且香妃还是别人的妃子，怎么能够让这样的妖女长期迷惑皇上，玷污宫廷呢？不如把她杀了算了。”（她这样子想的时候肯定已经忘了，就在不久之前，她们的族人也是被汉人目为蛮夷的。）八月十五乾隆到天坛举行祭天大典，太后叫人召来香妃，问她：“你打算怎么死法？”香妃回答：“能不能不死？”太后大怒：“这又不是市场上卖菜，哪有讨价还价的余地？”香妃眼泪汪汪说：“那能不能让我死得好看一点？”太后是个成天吃斋念佛的人，在这种小事上还是很好商量的，她说：“这没问题。”就叫人拿了一瓶毒药过来，说：“这是用上等的香料制成的毒药，叫‘七里香’，你喝了以后在半盏茶功夫内就会死去，但死后形体保存得很好，而且香气四溢，也不枉你香妃之名。”香妃同意了。这时乾隆正在斋宫斋戒沐浴，听闻此事大吃一惊，匆匆忙忙赶回，到达西宫时门已经落锁，进不去，于是在门外痛哭。临死前香妃口占一绝：“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皇上在门外含泪续道：“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过了半响门开了，太后传出谕旨，引皇上入宫，香妃已经闭气了，肤色仍如从前，脸上犹带笑容，周身的香气更浓。皇上触景生情，生了场大病，半年方愈。
红花会群雄听到香妃去世的消息，心情振奋。
“死得好！”
“红颜祸水！”
“不要脸的狐狸精！”
“想勾引咱们总舵主，没门！”
这时候陈家洛练完剑回来了。他们的脸上顿时化为一片悲凄之色。陈总舵主见状，知道事情不妙，但他近日痴于武学，对香妃的满腔情意早已化为满腔剑气，所以也就不复作痛苦状。不过大家情人一场，祭奠一次还是应该的。
陈家洛站在香妃的坟前，思绪万千，“要是我当初能救出她……要是我能多爱她一点……要是……”一大群蝴蝶在坟前徘徊，她们上下翻飞，有一种残酷的美。陈家洛在坟前练了一套“黯然销魂剑”，一边练还一边吟咏出一篇铭文：
“浩浩愁，茫茫劫，短歌终，明月缺。郁郁青城，中有碧血，碧亦有时尽，血亦有时灭，一缕香魂无断绝！是耶非耶，化为蝴蝶。”
然后他转身骑马而行，他转身的时候挥了挥衣袖，不带走一丝云彩。
■（寄自上海）
| 现场＠纯文字 主 页|总目录|作者索引|投 稿|讨论／留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