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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ed on 2001-11-15]
⊙灰尘时代⊙
两支象征的枪,一条暗淡的路


  像往常一样,他摸黑走了一段漫长的路。在到达目的地之前,他的耳朵像一台无线电,沿途收听到各种声音:初夏的蛙鸣,男女学生在麦田深处的喘息声,小巷里的犬吠,黑猫在树杈上发情,远处星星点点的村庄的呓语,几只公鸡在疯狂地打鸣。可是现在还是晚上十点,小学的宿舍一片漆黑。他摸索着走进敞开了的破锈的大铁门,像一头夜游的兽类。天上没有月亮和星星,他的眼睛在走出寝室前就已习惯了这无边的黑暗。其实,从二十一岁师专毕业那会儿,他幽昧的心灵早就习惯于现实的灰涩。他一直照离群索居的方式生活着,他不大喜欢与普通人交往,他讨厌那种人多眼杂乱糟糟闹哄哄的环境。除了偶尔跑去跟女孩子睡觉以解决性冲动外,他几乎足不出户。(一上完课就一头栽进他的寝室,房门紧闭,谁也不知道他在里边干什么。)

  乡村女教师的门虚掩着。他走到门外,犹疑不定地站了会儿。他穿的是胶底布鞋,所以几乎没有弄出什么声响来惊动隔壁那些早早睡去的饶舌的小学教师。他推开门,他的情人坐在昏黄的灯光下,眼睛闪着渴望的光芒。他来临的一瞬间,那光芒竟然暗淡了。她还没有男朋友。她丑,自卑,害羞,她是个正经的女孩。她喜欢等待的感觉,她知道他到她这儿来只是为了同她睡觉。她被他那种懒洋洋的放荡不羁给迷住了,她喜欢他浑身散发出来的恰倒好处的粗野。她为一种深入腹地的力量所征服,以致于那样无法自拔地陷进等待的迷茫。她知道他不曾爱过她,将来也永不会。她在等待中独享想象的乐趣。但是,当她看到他慢悠悠地踱进来,习惯性地摇了摇他的头,斜一下肩膀,她的幻想的乐趣就此打断了。因此她的眼神黯淡下来。她更喜欢性幻想,她是个正经的女孩。

  他锁了门,走进来坐到床沿上。她早已脱光了下身躺靠着,一声不响地听录音机里放出来的张宇的情歌。他关掉音乐,照例坐着抽一支烟,这算作是做爱的前奏吧。等抽完后,他默默地卸下长裤,三角内裤,皮带扣撞击到铜钮上发出格格的金属声。和她一样,他也不脱上衣,因为她禁止他的皮肤赤裸地触及她几乎趋于平坦的小乳房。他掀开薄被,爬进去把她放倒,带着一丝惆怅,他的下体进入她的下体。他们抱在一起也许只是为了取暖吧,而现在已是初夏,他不知道为什么却有发冷的感觉。他们采取的是传统的男上女下式。他在她身上一起一伏,像来自遥远海面的一条悲壮的小舟。他很快获得了应有的快乐,而她却僵硬地躺着,叉开两腿,看上去就是一具千年女尸。她总是在她走向高潮的途中停下来看看,总是走不到彼岸。桥太长了,她被一种无形的东西挡住了去路,她想找到它并抓获它,她失败了,她想,无论怎么努力都是徒劳无益的。他想出来,她却紧紧地夹着它,抱着他。于是他明白了她的暗示,他让自己蔫缩的小家伙留在潮润而温暖的草地深处。最后,她绝望了,她轻轻地推开他,爬下床,到抽屉里取出一摞纸巾,抽出三张递给他,自己又抽出许多擦干下身。他默默地起来,穿上裤子。他得走了,他已经得到了他所需要的,他不能留在这儿过夜,因为小学里有的是挑动满城风雨的舌头。而她是正经的女孩,她从来都没有过男朋友,她把她的第一次随便地给了他,就像人们从饭馆走出来后随手仍掉擦完嘴巴的餐巾纸。他坐下来,抽了支烟,作为象征性的结束。她躺回被窝,他却轻轻地抚摩她的头发,吻她一下,他走了。

  她重新打开录音机,在张宇的歌声中流着眼泪。他却带着厌倦的神情步履蹒跚地走在村庄的小街上。前面还有一大段路要走。他的耳朵像一台收音机,他在途中收听到令人窒息的蛙鸣,猫凄厉的叫声,狗在梦中的呜咽声。他感到有什么东西落到鼻尖上,没有下雨,空气是干燥的。又掉下了一滴,他拿手指一擦,顺便用舌头舔了舔,是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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