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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ed on 2001-06-12]
⊙清心 ⊙
另一种回归 等五篇


一、另一种回归

  我那两只幼小的珍珠鸡几天前死了。在我上午发现一只鸡已死时,我想着,也许另一只也活不了多久了。果不其然,另一只下午也死了。(小宝贝曾根据它们的叫声一个发ang的音,一个发an的音,认定它们是一对姐妹)
  死是孤绝灵魂最后的也是最牢靠的归依。
  今天又看了一遍学者王晓明为自杀的学者胡河清写的一遍悼文,作为胡的兄弟般的友人,他在文中忏悔自己没能在胡的生前给予他关心和安慰,这无疑汇入了使胡觉得这个世界无可留恋的暗影之中。胡比一般人更多十倍百倍地体验人生的悲苦,最后他对人生感到绝望,厌世而死。王晓明说:“如果一个人对自己的生命丧失了信心,如果他从日常生活中感受不到生的乐趣,不能体验到人性和诗意的温暖,纸上的文字是无法挽留他的。书斋并不能向一个学者提供他生存的终极意义。”我想海子的死也是死于此。
  王晓明在文中说到他很看轻顾城的死,并说他死得龌龊。我觉得这样地论定顾城是不客观的,应该从精神心理的角度去剖析和分析。
  顾城失掉英儿之后,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雷也会有一天离他而去的,他太信任雷了,生活上完全的依赖雷,他觉得雷能包容和宽谅他的一切,他将雷看得那样至上,但终于雷太累了,当顾城发觉雷有离开他的意图后,整个世界崩溃,处于惊恐之中,英儿带走了城的灵魂与感情,而雷也即将带走他的全部生活,他的身体在这个世界是无用的,生命的地基倒塌了,死成了他唯一可走的路。他砍雷是对雷的惩罚,是内心处于极度紧张的反应,这时候他不死也不行了,他已经将活弄得一团糟,一切无可挽回,他显得那么无助,有助的就是死,和他的信仰一起死。
  我很同情死前的顾城,他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试图在生活中实现他的童话,将他的王国安在地上,他始终是梦里的一个孩子,他王国里的主角,当身边的人离去,王国不存在了,他也就不存在了。
  这样一个人,我们怎么能说他死得龌龊。


二、更远的前方

  此刻露天舞厅的音乐很响地从窗户外传了进来,刚刚舒缓柔情的音乐转变成重感激烈的。我不知道每天有多少人在那儿轻舞飞扬,有多少人在曲子里甜美,在舞步里陶醉?我只知道在那儿一切呈现出来的价值标准都是外向和外在的,谁漂亮,谁潇洒,谁的舞姿优美,谁的姿势笨拙?一曲响起,一曲终了,起起落落里不知有多少聚散?有多少各式各样的心情故事?
  晨舞从真正的进入夏季我就不去跳了,其一天气太热,其二我不愿意在那种场地面临被挑选的尴尬,因为没有固定舞伴而处于被动选择的位置。当然在那种场地本来就是自我轻松和放松的,无需在意和拘谨自己的内心,但感觉细微的我还是常常会生出许多感觉出来,一旦去那儿,就形成了角色错位,由主动进入,变成被动接纳,其次我仍存在与他们交往的障碍,根本与他们那些人无话可说,虽然因为常去那儿也认识了几个人,免不了一些招呼和寒喧,但还是觉得与那种场合的难以相容,无论怎样我都置身在其外,从根本上无法与他们为伍。其实,任何群体对我来说都是这样的,我是大众的另一面,我是一个人的背后,一个光亮处的一小块自己的暗影,我只适合在自己的屋子里打开窗户,而不是关闭窗户从屋子里走出。
  世界是宽广的,当我从屋子里的多面窗口向外眺望时,我知道自己的局限和渺小,但同时我也知道正因为我很少从屋子里走出,世界牵绊于我的也很少,我的视线因此而能延伸至远方,以及更远的前方。


三、停止,也是一种好的状态

  昨晚看女诗人海男的书《屏风中的声音》,看了两页就无法忍受看下去,但我还是尽量耐着性子往下看。当初买这本书是可买可不买的,但我还是买下来,想看看我当年关注的女诗人现在的思想走向。看到第114页的时候我才看到我要看的一句话,而这句话是加了引号的,不是她对自身语言的加强就是引用来的。
  上午躺在床上,继续往下看,虽整本书废话连篇,但我还是坚持一直看到后记。后记的最后一句我倒也感兴趣,她自问自答:“你现在愉快吗?”“在一种迷惑中的愉快。”
  想我也迷惑,我的心倒也平衡,孔子曰:“四十而不惑”,不着急,慢慢来,还有几年(其实我知道解放心灵的出路在哪里,只是我身心不能相统一罢了)。
  大多女诗人的随笔都不够理想,看不到她们心性的进步,还不如看南方(广州)小女人的短文,话题虽然都是无聊的话题,但看起来倒出轻松,不触及思想和灵魂,一看一扔。
  有次在报上看到一篇王小妮的文章,感觉倒是不错,很平实,当她说:“停止,也是一种好的状态”,她说:“不想说话的人,唱歌或者走路或者沉默都能变成他自己的好状态”,我很能体会她想停止、她想尽快封闭她的心情。
  我曾有一度时间不想说话,拒绝与任何人的交往,拒绝交往也就意味着你避免被扭曲、被歪曲的可能,避免误解的剌痛,让意识漂泊、沉淀,然后定位。
  如果你写的东西自以为是垃圾(或无意义),你是不愿意去制造垃圾的。在这方面我非常欣赏日本记者二叶亭先生,他对自己作品的苛刻以及艰难的求索程度令人惊异,他认为如果他的作品不能反映真理性的东西,还写它做什么呢?“因为他的天性原因使他注定成为一个失败者”,他陷入不可救药的挣扎与痛苦之中,他最后终于拒绝创作,而且由于他怀疑的天性,他将情感寄托在一只狗身上,因为这只狗可以获得他绝对的信任。


四、在深圳看画

  在深圳我常穿着睡衣去街头,诸如寄信买东西之类的,反正没有人认识我,自然不必为悦己者容,更不必为装扮这个城市而“添砖加瓦”,可是去“美术馆”就不一样了,我必须把自己收拾好,穿戴整齐,好象到一个地方朝拜一样。在那儿看画的心情很洁净,无论我喜欢或不喜欢的画都一样值得我尊重,因为它们都一样凝聚着创作人的心血。喜欢杨光汉先生着墨不多的一些画,一只鸟或几只鸟伫立着,画面给人以丰富的想象空间,映入眼帘的是孤鸟归林的向往与惆怅,不仅有旅途的归思,更有欲说还休的人生感叹:我们的家不正寄寓在飞禽之中吗?
  我想起泰宁超市三楼设有王西京画苑,他的一些唐人仕女图也颇令人喜欢,寥寥数笔,很大的空白画面反使作品显得意味深长,看出他所追求的孤独之美。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偏爱唐朝美人,难道宋代文人士代夫的隐逸情怀和固守心性的精神不更值得令人景仰吗?不过美人总归是惹人爱的,他笔下的仕女孤只寡影,地上落花片片,双臂没有丝毫的伸展之意,似乎集万忧千愁于一身,那悲痛不是为某一事物的悲痛,也不是为某一人物的悲痛,她们的悲痛不来自具体的生活,而来自生命的潜意识深处,这种愁酒难浇,这种伤悲无法可解。
  “古路无行客,寒山独见君”,时代不一样,但古今人物的心性和心情却是相似和相同的,能够引起人内心共鸣的画和作品都是好画和好作品啊。
  走出美术馆,又忍不住走到馆前不远的堤岸上,尽管那些画令我神清气爽,仿佛受了沐浴一般,可我眺望远处的山水,我的泪还是忍不住涌出来。站立片刻,慢慢往回走,手上拿着的是杨光汉先生送我的两张画展介绍,他说:“欢迎你和你的朋友来看”,而他不知道我是对影成三人的人。


五、阴天太阳和云

  天气阴沉了一上午,此刻太阳从云层后面显现了出来,我的窗帘将它挡在了外面。此刻我是一个不需要光芒的人,此刻我的屋子略显昏暗,刚好符合我的心情。为了突出我自己的声音,将我飘渺的声音拉回来,我终止了音乐的声音,有没有人说过最好的声音并不是用来歌唱的?那用来做什么?当我对自己发出这样的疑问时,照在窗帘上的昏黄的光暗了下来,我知道有一朵行云正在经过我的窗口,也许它带着比我还要多得多的疑问一直在行走中找寻答案。
  云与云之间的偎依多么不牢靠,一阵风就能把它们吹散了。而人与人呢?这两天看陈染的书,其中之一《不可言说》全是答问,这书名好象是以反义来起的,因为既然不可言说,那又有什么可以说的?不可言说就不说好了,说了不也等于说不全吗?这本书应该说陈染说了她可以言说的。从个人经验的写作里我们常能反观到我们自己内心微妙的心灵感触,它“破开”和软化了我们内部僵硬的一部分,让我们看到一个完全将写作与生活溶在一起的写作者的形象,其实她的写作相对于她自己是得心应手的,即使说辛苦也是充满愉悦的辛苦。
  被云遮住的太阳一直没有出来,也许云们聚集在一起正在酝酿一场雨,也许聚聚又散了,这就是生活,它们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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