橄 榄 树
ＯｌｉｖｅＴｒｅｅ
文学月刊·１９９５年创刊
１９９６年特刊·１９９６年６月１５日出版
⊙上 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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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九◇◇五◇◇年◇◇度◇◇ ◇ ◇
◇◇网◇◇络◇◇最◇◇佳◇◇诗◇◇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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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BEST CHINESE POEMS ON INTERNET: 1995
《橄榄树》、《新语丝》、《华夏文摘》、《枫华园》、《联谊通讯》联合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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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委：竹 人、冰 峰、方舟子、莲 波、刘 擎、马 兰、诗 阳、图 雅、
祥 子、潇 渝、瓦 克、亦 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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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橄榄树》特刊·中文诗歌网络诗刊编辑部·１９９６年６月１５日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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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 辑 体 例·
一、《九五年度网络最佳诗选》（下简称《九五网络诗选》）以促进中文诗歌
创作为唯一宗旨，由《橄榄树》、《新语丝》、《华夏文摘》、《枫华园》
和《联谊通讯》联合主办，由中文诗歌网络诗刊编辑部（下简称“诗网编
辑部”）负责筹备、制作与发行。
二、《九五网络诗选》选自１９９５年间发表于国际电脑网络上的中文诗歌原
作，包括当年首次张贴于国际电脑网络或当年发表于中文电脑网络刊物的
诗歌。首先在其他媒介上发表的诗歌和非中文诗歌不在征稿范围之内。
三、在历时两月的公开征稿过程中，诗网编辑部共收集到候选诗歌逾千首。从
中以作者自荐为主，辅以《九五网络诗选》编辑部的推荐，粗选出二百八
十余首，隐去作者姓名，供评委选辑。
四、评委在历时约两月的评选工作中，除不评各人自作外，对候选诗歌进行了
两轮的计分选评，力求选入本年度网络上最佳的中文诗作。
五、本诗选的选辑工作得到许多网络诗歌作者和杂志热情的支持和协助，所有
评委和编辑均为业余义工。诗网编辑部特此鸣谢。读者如有有关《九五网
络诗选》评选、编辑、制作和发行工作的建议，请与诗网编辑部联系。
中文诗歌网络诗刊编辑部，一九九六年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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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九五网络诗选》一个多月前结束，可能是因为九四年曾编了一期
《新语丝》诗增刊的缘故，主编者逼要一篇评，几番折腾，差不多
到了坐毙在ＰＣ前的地步，勉强凑出这一篇。以下文中，以《九五诗选》和《
诗增刊》为今年和去年诗集的简称。
九五年的网络诗歌创作活动和前一年相比，第一个显著的差异在于新生力
量的注入。《九五诗选》中就有许多新面孔《诗增刊》中不曾见，并且毫不犹
豫地占了本集力作的很大比例。网人的流动性大，老人走新人来的事常有。今
年初已经有几员大将失踪。只希望九五的繁荣不是偶然，大家都来做“归人”，
而不是过客。
九五的创作和前一年相比如何？对这个问题的准确求解恐怕没有什么意义。
作者群因着网络的特殊性自然伸缩，诗创作本身也在不断进化，退一万步来说，
诗的阅读永远因人而异，我拍巴掌的，也许你要跺脚，反之亦然。不过，要是
从数量和风格变化这两项指标上打分，其成就是应该没有异议的。这首先应归
功于新人的加入，这些新人之新只相对于网络而言，其实已经有相当的诗龄和
成熟的技巧，他们旺盛的创作力加上更为可贵的求新意识，给网络带来大批风
格迥异的作品，一扫九四后期创作沉闷、风格单调的局面，使人为之一振。再
者，无论新人老人创作后期的交流明显增加，打破原先“只作不评”或者“只
捧不杀”的陈旧习气，这股风气虽然还没有成形，或者有时掌握不好尺度做过
了头，但其贡献对参与者的帮助显而易见。
这些努力的结果，就是《九五诗选》和《诗增刊》相比，题材的极大开拓
和审美手段的更新。从我个人作为一员诗网老“站”士的角度看，大致作以下
的归纳，且作抛砖引玉之举：
一、走出边缘，直面生活的非诗意
在编完《诗增刊》之后，曾作了一篇编后感，文中对集中的选诗多有断章
取义之嫌，不能算什么诗评。假如还有什么可提的，就是对海外学子“文化上
的边缘人”角色的提出。但是对于时刻置身于工业文明高度发达的西方世界之
中的我们，相对于身在故土的同龄人来说，所感受到的不仅仅是文化板块之间
的挤压，更经历着技术发达之后对人心的剥离和孤绝。有点象上海的小吃“两
面黄”，只不过馅儿也不幸有那么点焦。
在边缘上怎么办？九五以前的解决，大部是回过头去“以梦为马”，坐地
日行八万里，沉迷于对故乡美景或者某种太虚幻景之中作间接的逃避。相反，
九五就有许多作者走出边缘，将目光直接逼视现实生活的，以诗为剑，不忌黑
色和血气，以诗性解剖和消解非诗意。《九五诗选》中比较突出的有瓦克、祥
子、非杨、西岭和马兰等的作品。
无论是“以梦为马”还是“以诗为剑”，同样都是对边缘人困境的解决。
两者有相同的价值但都只能是暂时的，一劳永逸的突破要等待人类文明的跃迁
－－这乌托邦的情结或许永远无法实现，但这是诗之为诗的浪漫基础。有的朋
友会说，“怎么搞的，写这么黑这么恶心，整一个文化污染”，殊不知，如果
没有对现代人的终极关怀，这样的诗作是无以成立的，同样的，对这类作品的
阅读也只能以这个角度进入。相对于九五以前，九五诗作在这个问题上的作为
是根本性的转向并且正视现实，而这，是需要相当的勇气的。也许“两面出击”
不但更深刻也更容易接受，刘擎的《关于祖国》在评选中以不小的差距遥居首
席，似乎并不意外。
这样的转向是否被普遍接受？恐怕不尽然。我们对诗的传统理解是诗必须
是美的，很大程度上这也要求主题本身也是美的，这在诗的阅读上很可能在相
当长的时间内仍然成为我们的心理障碍。事实上，如果不能抛弃、起码也应削
弱“美和丑”的观念对创作和阅读的渗透。“美”和“丑”这对审美名词已经
太古老和狭窄。艺术的终极效果是给人以一种体验而摆脱冰冷、机械的日常经
验，诗的目的同样如此，只不过要注意自己的特征，在其他的艺术媒介无法达
到的区域中完成自己的使命。
二、换一些碗，也换一些汤
九五诗作中对一些熟知的题材有不同先前的操作角度和方式，很值得激赏。
举两例如下：
首先，对本土文化的回顾和重申－－以前是通过或思乡或史哲角度的批判
来完成，在这里ＪＨ的《说梦》系列和祥子的《字的研究》系列是对文化内核
的感性进入，也许不一定更深刻，但更本位一些是肯定的。这是因为我们尽可
以抱来传统的儒、道、法、佛、禅的名篇和近代的“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条
幅来理性地定义我们的文化，但本土文化对我们的感染总是首先来自感性－－
无论我们把自己的感情之墙垒得有多坚固，那里总有一扇关不拢的窗，开向东
方。对文化回顾以感性进入更本位，只要不是西化到了一次中国人的派对都不
去的人，早晚会同意。要提一句的是文化的回顾和单纯的思乡恋歌是两回事。
其次，很有意思的是在某些传统题材上出现不谐之声，但事实上却是对同
一问题作了维度上的突破。比如马兰对两性之间互斥互引的魔幻情结的展开，
充满矛盾和冲突。而九五之前只要丘比特的小弦一绷，则必浪漫必纯情必吟唱
必痛苦必泪水滂沱，而人世间的爱情实难如此单一。如此简单的道理似乎一定
要以挣扎之后的不谐音来引起重视，我们对诗的理解是不是有些问题？马兰的
观点我们可以不完全同意，但这已经提供了一个新的角度和层次。
有次和祥子聊起，他说现在很关心的一个问题是想看清楚什么已经干了，
还能再创出些什么新东西来。我想，要是偷懒点的话，那就换一些碗吧，说不
定顺便把汤也一并换了也未可知。
三、从纯诗到原诗，从提取美到创造美
九五以前，有一批可称之为“纯美”的作品，其特征是从生活中经过对美
感的取样来沉淀而成。但是，这次有一些作品是“凌架”于生活之上的全新审
美创造，是对生活的主动创造和补充。他们本身并不企图述说更多的东西，但
却以一件独立完整的艺术品的形式存在，并不精心选择词汇，但讲究整体的艺
术效果，比如非扬的《一个秋天的故事》和ＪＨ、梦冉的一些作品。读《一个
秋天的故事》，我的感觉就象随着走了一遍蒙太奇，很绝。这一类的诗，借散
宜的话，且称作原诗。
纯美的诗讲究美感，因此可以算作原诗的一种。但是，精心选择漂亮的词
藻，往往容易忽略整体的艺术效果，这可能是由于自囚于“美的诗”而不是艺
术的诗、语言的诗的观念的直接后果。另外，在已有的纯诗创作中，经常不自
觉地漂浮着一些或过分大写或过分柔落的“人”字和“我”字，这就根本有违
原诗的初衷了。事实上，以纯诗派诗人对语言的敏感和造词练句的功底，要向
原诗迈进一步比其他人要轻松得多。在新的一年里，至少在我，毫无疑问期待
着纯诗派诗人对他们自己的重大突破。
这种原诗的出现，也许并不十分自觉，但对“诗言志”、“诗以载道”、
“艺术要反映生活”的思路是根本性的突破。类似的突破，在实体和视觉艺术
上早已达到，或许是因为诗是语言的艺术，离思维最近所以走得更慢些。不管
如何，至少在目前，无论从创作和欣赏哪条线来看，都似乎没有引起足够的重
视，ＹＺ的诗本次评选一起落榜，已经足够令人警醒的了。
九五以后诗创作的进程似乎略缓，但是理论上的讨论相当热烈。虽然在我
看来这些更多的是一种写作姿态而非定义完整的主张，但毕竟提供了一个有别
于混沌的基点。在海外的这批业余诗人，一方面身受中西文化板块的挤压，同
时又可以借这个地势从两个板块同时汲取营养，同时，相对从容的物质生活条
件和非专职文人的身份，也许有助于他们更加专注于诗的艺术效果。这些特点，
使得海外学人的诗作有可能形成有别于大陆、台湾的风格，自成一体。
竹 人，五月二十日初稿、六月四日再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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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 目 录
◆
上 编辑体例 中文诗歌网络诗刊编辑部
卷 前言 竹 人
◆
·刘 擎·（１首）
【关于祖国】
·瓦 克·（７首）
【新年】【日子（系列选三章）】【房间里基本上没有生命】
【错觉】【岁末】
·马 兰·（９首）
【模仿女人】【荷花少女】【梅雨之夜】【忍耐】
【一九八九年－－六号】【致－－Ｔ】【十面埋伏】
【我们（长诗节选）】【给－－古静】
·祥 子·（１１首）
【字的研究（系列选二章）】【初夏，还是雨的天气】【观棋】
【今天早上】【只是】【风入荷田】【打伞绕屋】【歌】
【大热的天】【黑夜的床上】
·方舟子·（３首）
【诗、棋琴书画、剑在深夜的变奏】【雪夜闭门读陶庵】
【湖边之火】
◆ ·亦 布·（４首）
下 【词的解析·距离】【岁末情景】【无题再唱·冬之一】
卷 【字的解析·吻】
◆ ·非 杨·（５首）
【调程序，听歌，突然就想抽一颗烟】【总是又看见】【纪念海子】
【一个人吃饭】【一首关于秋天的诗】
·竹 人·（４首）
【五月花海】【渡河】【鱼说－－答一位诗友（组诗选一首）】
【石头·蘑菇云·五十年】
·梁天天·（２首）
【心，从此失去记忆失去规律】【今夜，你凝视着另一个你】
·西 岭·（１首）
【镜片之幻】
·百 合·（１首）
【塔里的女人】
·Ｊ Ｈ·（８首）
【小酒店】【在夜里看阴雨】【说梦（系列选四章）】【红裙子】
【小吃店】
·诗 阳·（４首）
【渡】【致半岛与太阳的影子】【沙·口琴】
【都市启示录（组诗选一首）】
·梦 冉·（４首）
【无题／秋写满了画板】【鼓声】【朝朝暮暮】【落寞】
·梁 元·（２首）
【一句话】【河面】
·鸣 鸿·（１首）
【人面桃花】
·鲁 鸣·（２首）
【生下孩子】【自慰】
·风 子·（１首）
【这一段日子】
·岳 涵·（２首）
【钻木取火】【吹笛的旅人】
·丙 吾·（１首）
【让我再堕落一次】
·泓· （１首）
【旅程，那没有遮拦的小屋】
·莲 波·（１首）
【前生故事（之一）胭脂泪】
·晓 鸣·（１首）
【房间】
·柳 是·（１首）
【四月】
编后记 祥 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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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 擎·（１首）
【作者简述】 上海这座浮华的城市也曾有热血青年。三十多年前，父母在理
想的召唤下奔赴青海高原，参加广播电台和“农村有线广播网”
的创建。他们相识于西行的列车，很浪漫地恋爱，很俭朴地成家，后来，生下
了我。
童年的日子里跟着父亲跑遍了青海的穷乡僻壤。荒蛮的土地和挚朴的风情
成为我最初的心灵记忆。十三岁的寒假里去上海探望祖母，被文明的反差所震
撼，那种晕眩远胜过后来初到美国时的感慨。从此，重返“故乡”成为一种挥
之不去的生命情节。
１９７８年我在两种诱惑中苦于抉择：那个传说中的“少年班”和那个神
话般的城市。父亲断定我不是神童，而且经历使他相信“平实的幸福”更有意
义。那时他有些幻灭。于是，我赶赴上海读书，在东去的列车上写下平生第一
首诗，与少年的自尊决裂。
父亲五十岁生日时，我给他一首诗，写他曾经的激情与幻灭，发在《萌芽
》上，获８７年“萌芽文学奖”。后来在收音机里听到自己被误称为“青年诗
人”，便开始明白，对称号之类大可不必认真。
我一直以为，真正的诗人是以语词为生的人。而我不过是写写“意思”，
称其为“诗”只是方便而已。二十岁前后，曾潜心磨练语词，专注于“纯诗”
，偶有所得，而大多拿不出手，便放弃了，改写“意思”。这首《关于祖国
》线条实在很粗，也只能读个意思，混迹于“最佳”之中有些欠妥，有人喜
欢，也就欣慰了，反正我对称号不大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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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 擎·【关于祖国】
一
后来
童年的课本开始霉烂
人人都已明白
所谓祖国
就是一些难以习惯的日子
就是那个人们想要离开的地方
没有什么悲壮的因果
事隔已久人们都不愿夸张
所谓伤口
也许只是藉口
既然胸怀祖国的壮志未酬
我们只好擦亮放眼世界的目光
这份领悟使人释然
谁也不再强作赋诗的惆怅
不是无奈的漂泊
更不是孤苦的流放
浪迹天涯的所谓游子
并没有太多背井离乡的感伤
我们从小就热爱国际歌
很早就暗藏了更换国籍的远大志向
战略是生命不息申请不止
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而且归根结底还是我们的我们不闯谁闯
战术是苦心托福虔诚祭阿姨
外国语是人生斗争的武器我们不怕持久战我们是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
真理的光辉照耀着年轻的旅程
一个初秋的傍晚你降落在肯尼迪国际机场
日子久了
也就淡漠了邮票船票的乡愁
奔波多年
我们早已是四海为家的人
那张地图仍然贴得很近
那片土地已经朦胧得很远
传来的消息还是很多
说的有声听的有色仔细想想都与己无关
她的车子他的房子以及他们的儿子忙都忙不过来
我的工卡你的绿卡还有道道关卡实在任重道远
所以
也只有在无可救药的口音里
在劣习难改的胃的知觉中
偶尔
想起祖国
二
再度相逢
仍然是这样彻夜的对坐
这样烟雾缭绕中无边的叙谈
以及沉默
我们珍视这种默契
那是长久的岁月和一些事件养成的
毕竟一起走过了那个激情年代
一起被思想的暴雨打湿了少年的额头
抚摸往事
那个致命的记忆又一次复活
带我们重访那些五月的日子
青春以宣言的方式狂欢
历史几乎将我们铸成雕像
而幻灭的清晨
昨夜的残骸慑人地寂静
祖国一边恢复食物
一边朗读墨写的故事
只有一些手持护照的人们
悄然穿行在冷血的大街上
你知道一个时代已经终结
流浪将是你唯一的方向
于是起程
没有骊歌也没有惜别的轻唱
挥手之间
千年历史从肩头轻轻滑落
沉沉背起的只是远游的行囊
某些往事很象断落的牙齿
你忍不住要去舔它留下的豁口
你说夏天回去过
又回来了
这个“回”字有些嗳昧
追究起来便有些惆怅
你说有车没车其实一样的去向未定
我说是啊有卡没卡其实一样的身份不明
这种时刻话题很难继续
于是只是抽烟谁也不说什么
此刻
城市格外宁静
窗外是雪花纷飞中睡去的节日
只有这样的沉默
才唤起另一种情感
祖国是手里想戒难戒的烟
祖国是牙床上永不愈合的豁口
祖国是潜伏已久隐隐作痛的心病
祖国是一种叫做无奈的癌
一些日子里
四海为家的人们偶尔谈起祖国
象谈论远方的天气
或是某地的风景
（原载《新语丝》一九九五年第十二期）■[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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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 克·（７首）
【作者简述】 六十年代末生于湘西某地，难产。
幼年起被逼读书，苦乐参半。自六岁上小学开始，二十余年来，
可算得上是职业学生。碌碌无为，道路平坦。
无聊烦闷之极时，也写诗。不知道是因为虚伪面具的背后还有一丝真假参
半的感动，还是那些心灵悸动的瞬间只是本质空虚的表现。
人生，不过是一些无头无尾的断续篇章。生命，却是在激昂沉着的时候，
为它注下的另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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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 克·【新年】
一
在黄昏将至的黑屋子里
我等待着女人
她们总是姗姗来迟
不按门铃
汽车的喇叭被她们温柔的手
粗暴鸣响
快步下楼的时候
我总担心
或希望
一场莫名其妙的大火
也许会把这些破旧的公寓楼
燃成灰烬
祖上代代相传的
爱情信物
在昨天
已让我在街口的当铺
廉价地兑换成现金
而这是个除夕之夜
寻欢作乐或
声嘶力竭
把崭新的现金再兑换成足够的酒
将她们灌晕
那时
新的一年
就开始在疯狂
或疯狂之后的沉睡中
悄悄降临
二
占卜的老人
听着我磕巴的话语和计划
频频摇头
我
双眼发光
激动人心
已被揉洗得很乱的扑克牌
他让我再混一遍
说新的一年的
命运
随机其中
我颤抖的手
把无数的可能
归为一种
半信半疑
而他苍老慈善的脸
从容不迫
没有表情
这时
一辆急救车的鸣叫穿过正午
满载着小学生的学校巴士
在门口停下
肤色混杂的孩童
走进了隔壁的饭厅
三
我在巨大的床边呆坐
试图把可调节亮度的灯
调到最佳浪漫的
气氛
镜子中的面孔
在黑暗微亮中
嘲笑自己
我赤身裸体
无法确定
收音机里的音乐
正播送着圣诞和新年的曲目
欢乐喜庆
圣洁感人
我紧张的手
变换着频率
调大着音响
旁边一本环游世界的书
落入眼中
她们在洗手间里作最后的准备
浪笑频频
门被推开
看不清她们化装太浓的脸
诱惑的乳房却形态各异
不一样的曲线慢慢逼近
我想要站起
我原地不动
四
我的朋友
他没住几天
就又要远行
在四十二街的车站
要钱的乞丐
无动于衷地看着他
语重心长地
把我的手握紧
他花了一块钱
买了两份今年最后的时报
说回去的路上
我和他读同样的故事
同样的新闻
我还有的朋友
他们吸毒喝酒
神智不清
在电话中
他们满嘴谎言
哭泣有声
过节的假日里
我路过医院
服完过量药剂后的他们
面带微笑
关怀着我的处境
五
滚动的身体
急促的呼吸
渐渐变小的床
让我
手忙脚乱
力不从心
而她们
我阴谋占领的对象
我含辛茹苦的姐妹
我在黑屋里苦苦期盼的女人
她们在拥抱中将我抛弃
在疯狂中忘记自己
在呻吟和嚎叫
那美丽的瞬间
所有的苦难被暂时地忘记
真实的连接
让我沉默不语
热泪盈眶
“安静的夜，安静的夜……”
她们在风雨过后的时刻
温柔的嘲笑着我的能力
而电视上
口齿伶俐的天气预告员
正说着新年的第一天
百分之六十多云转晴
百分之四十阴有小雨
六
广场的中央
有一个临时搭建的舞台
新添置的铁桌铁椅
将寒气递升到
我冰冷的后胸
走上舞台
我成为戏里唯一的主角
没有观众
我走下来
成为台下唯一的观众
没有情节
对面
一个孤独的身影隐进楼群
那可是我走散多年的
孪生兄弟
穿过草地
我把一封寻人的信
丢进邮筒
七
除夕的子夜
我被丢在
地铁的站口
下台阶的时候
我隐约听到了
新年的第一次
钟声
（原载《橄榄树》一九九六年第一期）■[目录]
瓦 克·【日子（系列选三首）】
倾向
在道德感逐渐丧失的时代
大多数人和我一样孤立无援
从下班后的地铁口急涌上来
假想的情敌在四周纷纷出现
被暴力和私通宣染得过份的城市
其实是隔天报纸上的一些统计数字
把那扇公寓破旧的门摔在背后
录像机上的信号闪烁着这个黑夜里的时间
眼睛在望远镜的后面变得饥渴
虚幻中缩短的距离让咽喉发干
一个错打进来的电话猛地惊响
便把生活中的空荡重又还原
这样在与白昼和恶梦的交涉中
就慢慢萌生出来了一种倾向
混杂不清的情绪和思维在折磨着
我学会用古老失传的符号与日子妥协兑换
虚幻的风景
在梦的旋涡中我下沉
到一个开旷的平地 四周险象环生
战争游戏在我还未站稳时就已经开始
草是红色的河流黑色肮脏
我无目的往前奔跑发现
所有的过去痛苦情感未来欢乐希望
这些抽象的概念
都已具体成一些浑身空白无头透明的怪物
在一个个笼子里被抵押或囚禁
记忆渐渐消失将来从不降临一群
受伤的男女开始向我围攻一种惨烈
而又母性般的笑声在空气中
流动
在心理医生面前我假装平静的
说着我反复出现的梦境
她假装关切和理解的语气慢慢
诠释那些无法解释或不必解释的
图象 表情过份真诚有点勾引
奇怪的电话让她换了
一个姿势在日历上安排我们下次的
约会 虚假的温柔让我怀疑
她跟每一个病人说一些同样的话
用一种固定不变的职业表情
这样我就觉得她不再权威或性感
夏天狠毒的太阳已经让我出门又有点
头晕
后来邻居牵着狗在黄昏时出来放风
凶狠对台阶上在沉思和进入情绪中的我
吼叫心里想把那畜牲活活掐死然后红烧
邀请一个淑女摆上两双筷子将狗肉写成
一种纯情
当然是在晚上因为黑暗会掩饰我的
虚伪和慌乱以及她脸上那些越来越多的
皱纹 再在熄灯后的屋里点上一支微弱的
蜡烛或是就让月光撒些在零乱的床前
悄悄形成一种虚幻的
风景
（原载《橄榄树》一九九六年第一期）
没有封面的杂志
没有封面的杂志
摆在我的面前
楼道里传来一阵水果的味道
刚才有个女的从超级市场回来
在门口微笑着塞给我一个柑桔
黄色的粘液从我的手沾到书页上面
天这时变得很暗
回头的时候心情复杂
没有扔出去的垃圾让房间里很乱
很快找到了结婚和讣告的那页
我的手开始时有些哆嗦
读着读着心里很温暖
旁边一页是一张探宝的神秘地图
里面画了好多古船
还有一些怪异的猪乘着飞翔机表情慈善
我及时地把探宝的图纸慢慢合上
于是一本没有封面的杂志
就又摆在我的面前 有点疲倦
（原载《橄榄树》一九九五年第七期）■[目录]
瓦 克·【房间里基本上没有生命】
台灯斜倒在桌子上
桌子上铺开的是无以动笔的论文
门与床之间是电源插座
因为电线不够长
我打不开任何一个电器
湿热的天气让地毯有些发霉
没有空调的房间
有一个不能工作的电扇摆设
电话接口已多年失修
我只好沿用我一生中大部分时间
沿用的姿式 发呆躺在床上
天花板低矮 破旧 尿黄
我从床上坐起来
把一本过期的花花公子垫在一张薄细的白纸下
写诗
房间里基本上没有生命
窒息的空气里无法入睡
外面吸毒的黑人弟兄已开始
他们惯例的夜半叫嚷
再剩下的一点动静便是枕边那个伴我多年的
机械闹钟
与它一起默数我的日子每天晚上我上弦
每天早上我听响
早上碰见那个新转来的女生
她不美丽也不丑陋的眼神盯着我
苍白无血色的脸
说要送给我房间一株植物 我说
房间里基本上没有生命
（原载《橄榄树》一九九五年第七期）■[目录]
瓦 克·【错觉】
伏在你的背上
在那痛苦混杂着渴求的呻吟声中
是一双不对称的耳环
偶然而执着的进入
我已不再聚焦的视线
从床上起来
阉割过的猫在房间里走动
快乐是一种错觉
然后到学生中心去换零钱
坐上周末的ｂｕｓ
面无表情的人发呆的
看着我或者
车窗
在终点站下车
大家都涌向一个通宵酒吧
回家是一种错觉
我于是跑到一个桥的下面
点燃一根仅有的香烟
夜晚的寒冷开始侵入
我的单薄 让我打颤
看着红红的烟头 好象很温暖
温暖是一种错觉
（原载《橄榄树》一九九五年第八期）■[目录]
瓦 克·【岁末】
城市里走失的野猫
带领着我在黑色中穿行
意外而巨大的布告栏上面
被通辑的名单
让寒风吹动
流浪和无家可归的人
在街旁生火
他们打量着我
无动于衷
这让我想起我熟读过的一本爱情小说
正被一张古典雅致的书签
从中切分
不远的地方
庆祝的音乐阵阵飘来
匆匆关紧身后的房门
我却怀疑
自己刚刚留下的脚印
（原载《新语丝》一九九五年第十二期）■[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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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 兰·（９首）
【作者简述】 女。回族。家庭主妇。人到中年。想写汉字就写了，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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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 兰·【模仿女人】
一
读了几页风景诗
抹一把口红，从此成为时装
我如花似玉，心急火燎
向性别靠拢
可人的手势低垂、苍凉
我找你，昨晚
为了你的失踪我将生存得
朝气勃勃
如果让我继续做这个梦
任何男人来了我都开门
我不喜欢拖泥带水
时间已经在墙上温柔地哮喘
真的，很多房屋和猎人
这时我想自暴自弃是对你最好的答谢
二
一条棕色的河从体内向体外穿过
不管梦是否有背景
夜晚天空的表情非常坦率
我的痛苦对你的痛苦也无所顾忌
仿佛每年五月你乘风归来
同一只宿命的鸟哑然失笑
我静静地等待
那山顶任性的风击败我魔鬼般的梦想
自生自灭
你渴望成长之后吗
三
我因一个动词和副词而一错再错
在被你的工具涂遍了的我面前
彼此也许遗憾许多
但我的枕头和家具都正常地活着
他们没有性别
我恍若隔世，我是女人吗
在舞厅，几个女人谈论别的女人
我只有做女人的欲望，开始了模仿
首先修指甲、眨眼睛
我说你是男人或不是男人
我在哪里乔装打扮，
包括我走向生育分裂出另一幅肖像
这是我自己的事
四
我是肉体凡胎，我就入乡随俗
我的匆匆而行粉饰节日的爱情语言
男人们来来去去、爬上爬下
我怎么潮涨潮落
黑夜一点一滴浸入我的胸膛
我的身体塌方般地轻浮
我该学会逃离影子的跟踪
我知道挂满衣服的墙仍眺望我
呵那些善良的阳光天使般地笑
那些道路和艺术都是圆的
一切归于习惯
让我去无风的丛林吧
都说孤独是孤独者的艺术
总之无论何时你不能说我没有父亲
（原载《橄榄树》一九九五年第五期）■[目录]
马 兰·【荷花少女】
一把空虚的木椅
一位怀抱荷花的少女
在上面坐着坐着，
一支受伤的雁子飞过山岗
一位老人在湖边预言洪水的暴发
少女看见
人们随流而下
少女坐着坐着，不动
这姿态如同我们的遗忘是一种姿态
少女从水中而来
水越来越辽阔无边
水朝着陆地不屈地绽放
面积一次次地重复
世界越来越是一面镜子是一个平面
植物和动物再难区别和联系
包括荷花和少女
一把空虚的木椅依附着
荷花少女，荷花少女在
水下的世界，她走不出水
世界属于水了，陆地在水下
空虚的木椅是陆地的证据是一种生活
荷花少女
水上的悲剧属于异性
（原载《橄榄树》一九九五年第十期）■[目录]
马 兰·【梅雨之夜】
书生在赶考的路上
风尘仆仆
在梅雨之夜
他撑开花伞
女人手提灯笼
倚窗而立
潮湿的风凝视着街面
潮湿 袅袅上升
偷渡生活缝补生活吞食生活
埋伏在生活之下
女人吹灭了灯笼
书生收拢花伞
在梅雨之夜
他们都踪迹全无
雨水集合在空中
谁在屋檐下眺望着你
谁是赶考的书生，谁是灯笼女人
谁是谁谁又不是谁
在这梅雨之夜
出现消失又湮灭
（原载《橄榄树》一九九六年第一期）■[目录]
马 兰·【忍耐】
在人群中或者房屋内行走
以类似随波逐流的步调
据说有些道理
忍耐是一种美学一种风景
也不乏情趣
但我必须和一只鸟解释
我每次的远行都和童年的孤独有关
我微笑之时我
无限地怀念一个忧伤的青年
怀念他和我那无知的初恋仍然无知
人群如潮水地涌，我仰望星空
倾听头颅因为伸缩裂开的音乐
我仿佛破译了我的孤独，我心平气和
最后孤单地站在田野中
咬着麦子忍耐收割或者准备收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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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 兰·【一九八九年－－六号】
这些呼号的头颅不仅要穿越地狱之火
这些焚鸟的烈焰不过是声音和飘浮的绉纹
鸟来自天堂灵魂来自头颅
我们自救于魔掌之下，兄弟，
血淋淋的手语征服人为名词的日子
以无遮无掩的身体、赤手空拳的时间
背对夕阳，驱赶今天
让不生不死转为生和死
这男人的节日女人的汛期
多么浪漫优美的山水风景
可是历史的伤口情不自禁旧病复发
雨露消灭了花朵没有水了这是极限
一些人走失在这个夜晚，另外一些人
在毒日下开始逃亡的舞蹈
记忆的真实如同生活不能避免
宿命的我们哪能选择一意孤行的命运
天空在上下摇曳这百年亵渎后的
百年孤独
（原载《橄榄树》一九九五年第五期）■[目录]
马 兰·【致－－Ｔ】
一
许多年后的某一天早晨
一位癔病患者永不复返
她属于了一条街道 早晨醒来
她就永远没有长大
她手中的蘑菇展示出踉跄的笑容
一幅含蓄的图腾 在水一方
我以无可非议的寂寞 莫明其妙着
一切在于我完美得无以复加
你该知道我的仇恨是多么动人
如女人嘹亮的动情 耷拉着胸脯
如果让一条河充盈我的橹声
我天真无邪的嫁妆 我乐观地设想
我是命运在某一天忽视的道具
二
我在梦中完成对你漂亮的陈述
我怀疑时间的真实性
阳光的重量会压碎空气吗
你是中间物 你是断桥
你打个哑语就走了 是否暗示
我生在彼岸 我越过你的头颅
我在哗啦啦的破碎中回归
我变本加利地情爱
三
见死不救
我和时间的猫步共渡良宵
那么，让你去生
在风尘中娶回风尘之人
逃离似是而非的女人
她们的围剿五彩缤纷
我就徒劳地离去，兵慌马乱中
背负三年的空间以及无数次
亲热密谋的证具
你能创世纪地微笑如猫脸如春风吗
四
春天多病
每年油菜花开时节，她是鱼儿
随男人的形体
沉没或隆起
美术的意义就在升降
而我是什么已不是问题
我是明知故犯
我的迷失将以我的未来作代价
哪我为你哭
哭至沉默至随风而失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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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 兰·【十面埋伏】
在一种正常的气候中，在尘土飞扬的街头
我注视我拒绝所有的姿态扑向一个垂死的目光
我若有所思，仿佛是动情的微笑
我以沉默的力量识破并陷入你的埋伏
等待被无事生非、无中生有的语言肢解
我赤身裸体、纯洁无辜，我满身污秽、鲜血淋漓
我狂乱地舞蹈如青春之蛇
剩下肉体播种、耕作，收获生命
我面目全非了，我窃喜不已
其实太熟识了
一种应付尴尬的尴尬，一种不对人弹琴的缄默
一种绝望之后的希望，一种希望绝望的希望
一种棋不逢对手的较量
一种离开你就想念的职业性困惑
一种来于尘土又归于尘土的潇洒
一只肥鼠信步过街，哪听你楚歌高奏
我只配 活着 活着
某天早晨忽然想和你有一个赤裸的夜晚
在狼和猫共舞的时分
空荡、微妙的脚步从远方传来
纯粹是零星枪声
不知我如何生于炎炎夏日，为何色盲似的恋爱
为何在进退两难中生育，我还
不知我入睡的手势是否激情洋溢
不知我寄存在谁的身体内
让我流泪吧，我面如桃花
我独自守候顷伏的四壁和
我行踪不定的漂泊
我面如桃花 桃花
（原载《橄榄树》一九九五年第四期）■[目录]
马 兰·【我们（长诗节选）】
血，终将成为火
水，终将成为爱
－－题记
他在人类的大悲苦面前了
她是布景
精卫鸟 飞 了
望夫云参观人 也被人参观
他不是男人 他还笑呢
她不是女人 她还哭呢
让我们去轮回吧
让她们成为母亲 每天早晨打鸣
我常常想起 紫丁花
我的小时候 列车驰动时
飘落了哦 阿 哥 哥
把我带回去吧 我要回去
艺术家开始陈列自己
“我是自由人”
而我只能拧自己的头发
把自己挂到梁上
读书者反被书读的妙哉妙哉
满月注视着
搁浅的船压迫怀抱琵琶的静女
数字的起哄惊破作蛹的茧
油灯和花纸钱的岁月过了
而我在油灯冒烟的空间对牛弹琴之后
充满泪水
多好啊，我们曾经在土林让黄沙
形成记忆 包含不可理喻的爱情
留下路标吧
你站在哪儿 眺望渡船在
忘川的黑水上消失的时候
你有过什么样的祖国
我美丽的孩子
父亲扛着精卫鸟 去找吧
女娲补天 春天 繁殖的佳季
一串灯一串流动的哑谜
那条河使我忘记回声
你把最后一盏灯放进魔方
用幻想打击幻想
亲爱的 约定的时间到了
吉野山呵 吉野山呵
不知什么时候学会了伐木
玄鸟受天命
狼叼着受伤的夕阳
逼进猎人 他死了女人
墙 恶心 局外人
我漂亮的朋友们
你们先走吧
我得玩会弹弓
（原载《橄榄树》一九九五年第三期）■[目录]
马 兰·【给－－古静】
水是一条鱼
你轻柔地向她腹中游去
水也许对你诉说你的来源
你赤脚涉河，水淹没了桥梁
淹没了你的自如行走
在你不告而辞的时间里
你透明的躯体如似是而非的密码
你的师妹们一言不发，师傅念念有词
在一个雨天，夕阳高悬之下
是你漂浮于水面，你冰凉灿烂
你嘴角苍白的笑容和浪花相映成趣
你自戕的形象和还愿的钟声
弥漫大殿，树木和石头
你似乎是缘了，在雨天在水中
你炽热美丽，一切随你而逝。
自注：古静为我家乡一女尼，她投水自杀，原因不详。在她死前一个月，我和
她有过交谈。
（原载《橄榄树》一九九五年第九期）■[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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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 子·
【作者简述】 １９６０年生于南京。复旦大学《诗垦地》、中文诗歌网络《
橄榄树》同仁。
九五年读了不少诗，也常写，大概是生活中变化较多，又不很顺利的缘故。
诗使我走出身边的人事和自己，对此，我满心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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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 子·【字的研究（系列选二首）】
中
在想象中放下
一个中字
在想象中看
中字长大
想象中的中字
长成座方城
一条大路
穿城而过
请注意这个
想象的中字城，这个
方方正正的
空空荡荡
此城中只有
此路一条
此城的风景
都是墙
在想象中想象
布衫布履
去中字的城里
我自北而入
在想象中想象
南城的大门洞开
连着一个
想象的地方
就这样在想象中走过
想象的中字
大路朝天
四堵高墙
我
一无所有地
边走边想
（原载《橄榄树》一九九六年第二期）
人
一个中国的人只有
两条腿
一个中国的人只是
两条腿
一个中国的人在江湖
迈开，两条腿
一个中国的人在床上
张开，两条腿
两个中国的人在江湖
“从”
前面的中国人
就踩着后面的脚，好象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使人，习惯性地
忧国忧民
做个中国的人，要习惯
忧国忧民
三个中国的人在床上
“众”
就有个中国的人，骑在上面
其他的中国人
在下面，前后相从
大腿，一起张开
散发出
一种性的潮气，暗示
一种政治的制度
一个中国的人只有
两条腿，一个
无名无姓的脚夫
在江湖
身不由己，一个
中国的人只是
两条腿，一种中国字
专有的古典美
古典的中国美人，张开
两条腿
束手
在铺满绸缎的床上
爬满了虱子
自注：简写的“从”字为两个“人”字，如繁体右边上部。
简写的“众”字为三个“人”字，一上二下。
（原载《橄榄树》一九九六年第二期）■[目录]
祥 子·【初夏，还是雨的天气】
漆黑光亮的马，在夜里
灭灯的时候
破窗而入
带我
走过时间的距离
断垣残壁，起死回生
象
一滴墨
在生宣纸上
渐渐化开，变成
一幅图画－－我看见
风、风中的酒旗和酒旗下的人
在初夏，多雨的天气里
如蚁。那些！
奇装异服的人，那些
行为古怪的人
－－你我遥远的祖先
他们的在天之灵，守护着
你我的命运－－
也是，一样的
两手两脚也是，一样的
黄肤黑发，一样的
如蚁一样地行走，一样
如蚁一样地忙碌
如蚁地活着！初夏
也还是，雨的天气
我骑在
黑马的上面
看时间的基因，蚕食
我的基因
看我的骨头！
一寸寸地拆散、整合
组成
一种另外的身影
我听见李白，在酒楼上
击掌高歌，但我
找不到我的喉咙，在初夏
多雨的天气里
江南三百里的烟雨！
是我恶梦的主题
凌波而上的洛女
让我大叫惊醒
咀嚼着，梦中的情形
黑暗中恍若前世，姻缘
有一种指腹为婚
与我白头偕老
对酒当歌的太白！
那灿烂辉煌的风情
也不过是一种
古老的，性交游戏
热爱生活的人
和大唐肥胖的仕女
在我的耳边，脑后
纠缠不清
向我证明生命的本义
不过如此
我骑着一匹黑马，在时间里
逆流而上直到
“河之洲”直到
“君子好逑”
我看见廖亦武，在源头
兴奋地转圈大叫
“１０７次列车将代表全世界人民鸡奸你这个狗杂种！”
我说：“请问谁是杂种？”
抱头痛哭！
计划行刺！或者
跟全世界干！
只是
一个选择的问题
而初夏！还是雨的天气深秋
还是风的天气隆冬
还是雪的天气阳春
也还是，花的天气
风花雪雨，一付
祖传的秘方，一帖
煎不完的中药
吃得我
骨瘦如柴，吃得我
滋阴灭阳！要死？
还是要活？
并不是
我的问题
痛哭、行刺、跟全世界干！
才是我
所有的选择
掉转马头
我
振臂大呼：“沸腾的易水啊－－！”
在初夏暴雨里
赤膊
打马狂奔
一去兮！不复还
（原载《橄榄树》一九九六年第一期）■[目录]
祥 子·【观棋】
夏日广场的斑斑斜阳
十几副棋盘上，长考不动的微风
静坐在，我的想象里
几十里长街
一条一条地坍倒
黄尘滚滚
卷入白日如黑云
长矛无尽似山林
缓缓移到大江边
两匹黑马
扯直的令旗疾如箭
我
横坐江头
左手，百里连营的百里炊烟
右手
黑黑森林清风里
片片折倒
明月照水
三百里的一目了然
南北朝，五千年争战
在此江边——
将遇良才
百万人头落地
将遇蠢才
人头落地百万
今夜
又是谁的人头？
我
垂目端坐星光里
观棋不语
一个小卒子，在上游
过了河
■[目录]
祥 子·【今天早上】
今天的早上我己
两天没见到床
坐在街边就着
咖啡和香烟，试图写诗
暗思与似曾相识的某人
白头偕老
背上的几片阳光
厚重且温暖
邻座光艳的女孩
谈论着搬去纽约
我无家可归地想象
在曼哈顿子孙绕膝
场面逐渐滑稽
感觉头重脚轻
梦冉说：“梦
也没有什么不好吧”
有时候，有时候
梦有些疼
麻雀从桌上走过
四周缓缓倾倒
我又和我自己
在一起
■[目录]
祥 子·【只是】
——献给胡河清还有海子
我只是
坐在这里望着，对面的漆黑在我
漏风的房间里在冬夜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过我无力
也不再能
和到处的寒冷抗争。
看不见
我要好的朋友我的亲人都很遥远天使！
从来没有看见我我自己的影子
也和最后的一盏灯熄灭了。
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
死去的地方更寒冷
这就是
为什么我还坐在这里望着，对面的漆黑象镜子尽管
我不再能认识我自己我也
不再能肯定你爱我当我
自己也不能认识我。
静坐在黑暗里我听见
寒风如狼嗥
在空旷的街上呼啸
每时每刻我知道
我贴在窗框上的纸条都会被撕裂，带走
我身上最后
的一点温暖。
每一个
我见过的人每一个我走过的地方都在
对面望着我但我
已经走得太远——我已经
不能再说再见。
爱伦·金斯伯格我曾经相信你！
我见过
你的向日葵我曾经
相信
我就是那朵向日葵——那朵
推倒了砸断了在废墟里满脸污水但仍然
开花结果的向日葵和你
一样地疲倦了还有
一样疲倦的杰克·凯若艾克坐在
铁锈染红的河岸望着
对面的落日一起
默默流泪。
但我
并不是那朵向日葵
我只是——
推倒了砸断了在废墟里满脸污水。
稿纸，从桌上浮起来蝙蝠
在房中幽幽地打转寻找
一丝光线寻找一个出口这里的
血液已经吸尽。
如果
我有一个墓碑有个
可以刻字的墓碑
请替我写上：
“这里
埋着一个人，吃力地
走过许多地方。
他以为
他是位很好的诗人，但他
只是——
一个人
吃力地
走到这里。”
（原载《橄榄树》一九九五年第三期）■[目录]
祥 子·【风入荷田】
就这么四个字
才写下来，就有
一种清清爽爽的清凉
在周身，通经活血
明目张胆
就有
无数的阳光，推平了
四 壁
“风 入 荷 田”
四个大字
写在纸上
会引起
空间的曲变
能量和质量分离
以字纸为界面
做自由的直线运动，就有
冰箱和电视还有
它们附属的东西，向湖底
沉去，就有
我
有我自己
感到我自己
看见自己，向湖面
升 起，如荷
“风 入 荷 田”
好象四字真言，一句
好的咒语
如果，我有四个孩子
我就叫他们“风、入、荷、田”
当他们的母亲
叫他们的时候，我就
不再忧郁
我就
也热爱生活
■[目录]
祥 子·【打伞绕屋】
在每天正常的窗外
怀抱云雾的山冈
朗诵着我的名字
结队向我走来
我在房中打伞
绕室而行
一位老僧面善
在墙角敲鱼打钟
口称四大皆空
尽说些饮食男女
我只嘘他两声
安静——
我打伞绕室而行
寻找我的石头
安静……
眉清目秀的女孩
她总有些担心
不知我动什么脑筋
看风吹翻我雨伞
看我在椅背上一跤滑倒
禁不住笑出声来
但还是有些担心
祥子心存感激
打伞绕室而行
有人头带刺冠
扛着十字走过
我垂目肃立一边
偷看他的草鞋
在心中依样画图
在脚边顺手拔草
被观音讨去煎药
他现在是女人了
她是最漂亮的
打伞绕室而行
人们走出走进
山雨走出走进
在每天正常的窗内
有这些正常的见闻
我打伞绕室而行
“石头——”
安静
（原载《橄榄树》一九九六年第一期）■[目录]
祥 子·【歌】
在伯利恒在桔黄的路灯下在冬末的树枝里月亮！
刚刚圆过高速的公路从我头上压过。
在我自由的孤寂中我大声地朗诵着无字的长诗又在
寻找一种声音寻找
一种人。
在长途旅行的寒风里在彻夜长明的菜市场找不到我梦见的我的诗！
也越写越坏我也
不大能记得它的含义——
它应该是，关于我的生命关于我走过的地方我做过的事情但我
也已经不大敢说。
当岁月漂泊如浮萍——每一块黑黑的礁石都是
一颗害怕移动的心害怕
失去自己的位置，用冷视！将相互的距离标定。
但那沉没的土地究竟有多坚实？当我们也终于随风而逝
又有谁
会在风中呼唤我们的名字？
“我在这里很孤独的”电话里你随意的一句好象是告诉我
昨天的天气而我
也继续着我的玩笑假装没有听见假装不知道
你的眼圈已经变红。
长大，有许多无奈的游戏好象
不该发生的相逢
在火山将要苏醒的时候先知
也只有逃逸。
但有时我也十分地疲惫了——在一个
看不见地平线的海岛当晚风吹来的时候沙滩
也越来越狭。
你和我都曾在那港口上当风帆一起下海我再也没有看见
你可知道它们都到哪里去了？你可知道
我在这里？
你
是不是你？
三十五岁的生日，还有好几个月
前任的妻子
已做了未亡人切除了乳腺癌生下了一个女儿在湖南上幼学
我最近一次看见她还是在纽约
谈到她的女儿她露出
一个美丽的笑容。
从那天起我开始寻找你我开始寻找你在那一天。
每天我都要经过许多遗弃的房子没人耕耘的田地还有
几座年久失修的城市
我只是开过去开过去开过去不再有兴趣感觉。
切过宾州东北的山谷
烈风和我争夺着摇晃的车轮在长长的高桥上
飘忽不定地疾驰，生命！
也只不过是对坠落的原始恐惧。
在所有的星星都无法走到的夜晚我想象着
你的眼睛
当七十八号公路带着石头和树林在我的灯前打开
家在黑暗的那边
我接受
所有可以通过的距离。
我看见——
我早已忘记的女孩在我打工的商场穿着单薄的黑衫褐色的短裙黑黑的
长发她黑黑的眼睛里增添了时间的痕迹——
不是疲倦而是骄傲而又安静的注视——她是那种清丽的女子曾是清纯
的女孩——她的魅力
不属于她的年纪。
在我的小时候当我们还不会保持距离她就是
一件天然的艺术品，就是
一位天生的艺术家——在她的世界里
所有的东西——都是她自己创造的。
我看她直直地走来走过走去——我们看她直直地走来走过走去——
所有的人！
停在周围伸头看她走过去，当我们的目光相逢我看见
她眼里
藏不住的笑意——但她并没有认出我——她从来
就是这样地笑着从你的身边走过看着你的眼睛——她的美丽
不是她的道具也不是
她的距离——她不玩
她不懂的游戏。
她
又是谁的你？
在一个周末
鲁鸣离开他的家庭和爱人他写了十首诗一篇小说他知道
我为什么无法停止这只歌。
我需要一点反应一点动静一点海滨我需要
一种声音一种人。
我不相信
我只是一个人最多只能是一个字在国会山图书馆的阁楼上面——老子
说“死而不亡者寿。”但有人说“人死了还管什么！”
我不知道我同意谁更多但这不是
我现在的问题。
看不见你，我只是
一个行游的歌手在寒风里大声地唱着无字的歌——
你很难得到你的温饱当你的歌没有字而你
又自称是游方的歌手。
直到我找你这就是我的问题这就是我的传奇我的歌——直到
我找到你。
■[目录]
祥 子·【大热的天】
大热天在街边
盘腿打坐，或者
背墙而立
抽烟
看女人
研究易经也找个
凉快的地方
等
雨
如果你看我在街边
看你看我
不要装着
没有感觉也别
为我为你哭泣
这不是
两个世界大战，这不过
是条街
大热的天
上哪去
玩什么
也找个凉快地方
研究易经——
那边下雨了
这边，也要下
■[目录]
祥 子·【黑夜的床上】
黑夜的床上有一扇门
过去的人
就不再回来
狂暴的海上有一扇门
过去的人
就不再回来
纽奥尔良的酒巴外有一扇门
它就坐在我身边
听着铜管和钢弦
这是个拥挤的街头
没有路牌
这是位没家的孩子
与我同在
这是扇无形的门
只有人进去
没有人出来
今夜，我不再同行
又能怎样
（原载《橄榄树》一九九五年第三期）■[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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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舟子·（３首）
【作者简述】 １９６７年出生，福建人。１９９０年毕业于中国科技大学生
物系，１９９５年获密歇根大学生物化学博士学位，现在罗切
斯特大学生物系做研究。曾经主编中国科大诗刊《荒原》。１９８６年开始发
表作品，诗文散见于海内外报刊、杂志。曾获《青春丛刊》首届全国大学生诗
歌大赛、台湾《创世纪》创刊四十周年诗歌大赛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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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舟子·【诗、棋琴书画、剑在深夜的变奏】
一、诗（引子）
你手握这支笔 如欣赏一支锈迹斑斑的匕首
你面对的 是一卷徐徐展开 殉葬千年的木简
古木白色的血飞扬地流出 沉淀成一片尘网
你一声惨笑 一口血跟着逃了出来
因此 在夜的监视下你别无选择
你继续笑着 笔尖摸索着心脏的部位
二、棋
你独自对弈 黑子是你 白子也是你
子落棋枰 所有的日子都嘣嘣地响
于是你愤怒地挥手 天地倾覆了
破碎的天空 星星在你的脚下流浪
五色石因之用完了
你仍然独自对弈
你的头颅就是一枚棋子 你不能不坐下
你总是独自对弈
三、琴
你抚琴 想从梦中把梦震破
哦 我的女孩 先别逃离这片梦境
裂帛之声 你被撕得一丝不挂
纯情的琴弦 一根一根被她的目光挑断
哦 女孩 琴声一样的女孩
这把琴不就是你因之浪迹天涯的故里吗
你坐下 焚香 膜拜 举手
然后发现手下空空
四、书
那最黑的墨汁还没有献上
你饱蘸的是四周浓浓的夜色
人们纷纷赶来
为了一次唯一的观礼
一行行象形文字是一排排破破烂烂的瓦片
惨白的墙 你的忏悔是变形的摩崖石刻
你把如椽的笔抛向天空
人们满意地纷纷离去
五、画
冬夜的油彩不断泼洒 冻结了画布的微笑
你只好自己微笑 一个奉献给夜的笑容
渐渐浮起的笑容 渐渐褪色的笑容
画布上挂满了泪珠 掩盖冻得发紫的血块
画布袅袅升起呻吟之声 呐喊之声
你颤栗着 把画笔折断
六、剑（尾声）
因此你只能赤膊上阵了 银光在面前闪烁着召唤
乳色的诱惑 血色的诱惑 应和着血液里疯狂的节拍
四周是围观的人群 压抑着焦渴的喘息
你潇洒地挥挥手 把这声音斩断
你拥有这把神奇的擎天柱 因此无所畏惧
你大步走进阴森的洞口 这夜里唯一的慰籍
愤怒的喊声 被挡在门外
你睡着了 仍然抱着捂得发烫的剑
（原载《橄榄树》一九九五年第六期）■[目录]
方舟子·【雪夜闭门读陶庵】
此刻有湖心亭的雪
片片从书中飘出
飞舞在窗外宛如不死的精魂
从故国家乡到异国他乡
这一场雪已断断续续下了
整整三百六十三年
你正踏雪而来
一步一步把旧梦遗留在了身后
我正拥炉温酒而待
不倦的目光读遍了那些深深的足迹
你抚琴悲歌
歌声不绝如萧萧的寒风
我击节长叹
叹声幽咽如树梢的颤动
与你一起沉迷于一个不再的梦幻
让流年似水往事如烟都凝结不动
在无人的雪野上演
又一场不知是人是鬼是怪的夜戏
冷酷荒诞的世界
只有梦幻剩余一丝的温暖与真切
而你的旧梦正是我的新幻啊
为了这一刻的邂逅
我们已经等候多年
世上再也没有第三颗如此痴迷的灵魂
相对终夜有如一生
直到我轻轻地合上线装书
雪霁
梦断
酒冷
你已走远
附：湖心亭看雪（张岱，《陶庵梦忆》卷三）
崇祯五年十二月，余住西湖。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是日更定矣，
余□（上“奴”下“手”）一小舟拥毳衣炉火独往湖心亭看雪。雾淞沅砀，
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
舟中人两三粒而已。到亭上，有两人铺毡对坐，一童子烧酒，炉正沸。见余大
喜，曰：“湖中焉得更有此人？”拉余同饮。余强饮三大杯而别，问其姓氏，
是金陵人客此。及下船，舟子喃喃曰：“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
（原载《枫华园》一九九五年十二月第三期）■[目录]
方舟子·【湖边之火】
暗夜是一次又一次的沉沦
燃烧是生命最终的挣扎
湖边冷冷的火燃尽无尽暗夜
告诉我一切都有成灰的可能
林中小木屋有条形的月光
希望在半明半暗中滋长
那是无人知晓的启示
在无人觉察的时候固执地来临
让我们一起静心倾听
如歌的风没有休止
不愿错过每一次无结局的等待
湖水因为我们的沉默突然上涨
唯一的结局必将如期而至
就象最后的星火必将熄灭
是的一切都有成灰的可能
在相互的一视中我只看到永生的辉煌
自注：９４／０８／２７点火于Ｈｉｇｇｉｎｓ湖边。
９４／１０／０４无眠于底特律。
（原载《新语丝》一九九五年第一期）■[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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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年度网络最佳诗选上卷，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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