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雯 子 的 诗
某 时
是否前世的我
也像今天这样
静静地缅怀……
八哥和鹦鹉
那只八哥孤单单地在笼子里
清晨或没有人看见的时候
它模仿着人简单的口语
后来买回了一只鹦鹉
它们每天热闹地交谈
鹦鹉后来送了人
又剩下八哥孤单单地在笼子里
每天清晨或没有人看见的时候
它模仿着鹦鹉的叫声
冬天的叶子
我想告诉你的是冬天
那些盛开的菊花
水性的东西
沦为祭礼
散布死亡的气息
而叶子就在其中
度过白天和黑夜
这样的日子
每个生命都让我们惊喜
我们活着
因为感激
我深知
不能带走任何一片叶子
冬月十八那天
冬月十八那天早上出了太阳
于是我出了门
看见阿兰在一棵树下等我
听见了他说
嫁给我吧，雯
两年后的今天
我坐在绿色的纱窗后面
想起阿兰和为他写过的诗
我想如果答应了阿兰会是什么样
冬月十八那天
阳光始终很温暖
四 月
四月是一年中最平淡的日子
溪流和野草仿佛一开始就在那里
大片大片的花儿开了又谢
你无法把握
一月二月或三月
这些短促而简单的月份
到了四月
你应该亲手种植一些花草和树木
在房前屋 后
在有路、没路的地方
并且经常浇灌
这时候田里的麦子刚刚开始成熟
阳光温和
你有足够的耐心等
四月，许多人需要你
你也可以出去走走
更多的时候你应该留在家里
爱你的父母和兄弟
秋 歌
1
秋天第一场雨中
想起叶子，叶子的生命
那些风啊，给你成熟的喜悦
那时，你的头伏在我的膝上
低声说着永远
我们走到一起，因为过去
流过的血和泪
挽留又让我们彻底失去
女儿已经长大
我们的空地上建起了房屋
还有公路通向这里
这样的夜晚已经很少
你应该相信秋天
相信每一个和我在一起的日子
2
我们的夜晚是宽大的舞台
供养各种感情
我们被迫接受这样或那样的事实
如同被迫承受暴雨的突袭
我不得不忘记夏天
忘记那些准备在秋天绽放的花朵
我知道所有的熟悉与陌生
将渐渐远去
如同毗邻的房屋
拥有不同的世界
故 居
在遥远的乡村
一些树木和竹林
河水打门前经过又流往他乡
一些庄稼收割了而另一些正在长成
我的一生都与这些息息相关
我们在这里生存，繁衍
与我们的孩子一起唱童谣玩游戏
我们生活
保留了一些又丢失了一些
正如这些房屋
拆除了又重新建立
与你共度冬天
1
那些麦苗和田埂将把我们带往何处
夜晚，女人的情感
如回巢的鸟儿
收拢双翅
多年以后我仍然记得
夜晚的宽容和伟大
一只手缔造着这一切另一只手
正在毁坏
对于赐予我们总是满怀感激
2
一些东西正暗中接近
这些熟悉的形体
默默的关注
将伴随终生
这份神秘的宁静
天国的福音
我深知生命只有最初一个白天
和最后一个夜晚
3
你是我最小的那个孩子
母体中最纯正的部分
被放逐在黑夜的底层
愈是黑暗的地方愈接近真实
你度过的日子全是夜晚
4
从纯洁到纯粹
我们丧失了幼小的孩子
接着失去了母亲和家园
你的存在是对我的赐予
除了承受
任何祈求都将成为伤害
5
等待重逢的日子
将生命交付与你
我要用写诗的手护卫家园
让一些鲜花开放
并且爱你
我被抛上了生活的轨迹
我被抛上了生活的轨迹
多少年了，我活在隐晦的词中
秋天没有成熟的
将在冬天，吐出它们的骨骸
我将这样生活，每一天
抵达生活的中心
就像事物本身
七 月
1
是谁攫走了她的睡眠
睡眠中恣意的梦
她整日在河边游荡
那里，是情人们的天堂
七月，它暴力的金色，让白天不再清醒
是谁让她相信：可以再次回到睡眠
回到睡眠中的梦
“每个人都罪不可恕
因为我们已不再年轻”
2
音乐里，金属在变软
你拥有的这副身体
像吸饱水分的海绵
四十多岁了，更年期提前来临
多么可怕！
你突然对自己的身体无所适从
孩子就像年轻时的自己
丈夫呢，已经习惯得像厨房里那把用烂的切菜刀
3
你的脸上长满了雀斑
青春痘久治不愈
爱情简单到一次床上的游戏
“他的嘴唇像花朵一样柔嫩
他的皮肤散发青草的气息！”
一次刻骨铭心的爱情让他学会了放弃
一次性的经验让他成为男人
梦中的男孩手指冰凉
足以驱走体内的暑气
“如果这就是生活的内容
让我独自一人老去”
陷 阱
风没有停息，冬天还在
堕落吧！就像果实成熟
花朵凋零
你渴望诱惑
渴望一次拯救或摧毁
上帝的阳光，撒旦的笑声
在冬天巨大的空旷压迫下
消失了踪影
风！让它猛烈吧！让它雪虐一切！
就像那翻飞的落叶
黑夜的暴行让它持续
让生命屈服于一次命运
这是无可逃避的选择，这是命运
不可预知又扑面而来
对 话
如鸟儿引来了太阳
阳光带来了正午的宁静
安静的睡眠，慵懒的姿态
仿佛随风吹落的叶子
失去了它的生机和内容
形状各异 的石头，散落在沙滩
在纯粹的阳光下沉思默想
你陷入其中
保持这种姿势，这种沉默
你的身体在时间中变化
有什么进入又带走了什么
你在它们当中
宛如阳光一片
不要声张，不要说破这神秘
对于神秘只能心领神会
在爱情之外
那些肉体被岁月摧残
女人，我内心最隐秘的词语
她的身体在复苏
而爱情，总是停留在肉体的表面
所有的乳房无一例外地开放
垂挂在枝头的菊花已不是花
她们默默地展示，哀悼
夜晚，不可避免地降临
肉体通过另外的肉体找到了归宿
孩子，它在分离她的身体
脱节的疼痛贯彻一生
母亲，你受伤的身体更容易承受
冲击。总没有停止的时候
肉体，已不能成为我们前后抵达的港湾
暮 秋
一夜醒来，菊花已经凋零
仿佛音乐中死去的人
无处寻觅它们的灵魂
秋天最后的日子，果实已经成熟
飞鸟开始隐遁，留下的鸣叫经久不绝
谁能体谅
叶尽后的树，花落后的枝
这些根啊，无言的深藏
仿佛一支歌，在吟唱
另一种幸福
什么时候可以不再注意
菊花的盛开，飞鸟的消逝
或者，在偶然间发现
父亲的语言开始衰老
什么时候可以不再感觉
这些变化在体内飞速进行
让身体放松。让黑夜来临
你可以拒绝祝福，不再祈求
不需要光明，也不必畏惧黑暗
在黑夜中寻觅黑夜，在真理中获得真理
你所包容的将包容你
你的身体中可以长出树，开出花
祝福的冬天
你醒着，你是冬天最早听见祝福的人
琴弦和弓箭，战争与和平
在昨夜的梦里流着泪，淌着血
都市里的人，巴赫的音乐不再是享受
而是伤害
我们已经无法远离城市的喧嚣
河流的污染
如果我歌唱，我嘴里吐出的将是剑，是火
而我醒着，在冬天最早的时刻
看到一朵小小的野菊花
怀 念
这是命定的死亡，孩子
秋天不属于你，这个世界也不属于
你所看到的景象，只是一场梦劫
而我们魂魄之间所能感觉到的气息
它在证明，存在
一定有什么是我们所坚持
我将怎样面对，你阳光下的死亡
一个生命脱离了另一个生命
小小的小小的亡灵，你的形体
早在你之前，命运已被决定
你所仇恨的将继续仇恨
我们留在这尘世
在你的世界之外，死亡使你免于沉沦
对命运的另一种诠释
当你随意组合这些简单的图画
你将预见命运
太阳，房屋，树木，河流，老鼠和蛇
你身边的事物，一种密码
注释着你的生命
多么偶然，脆弱
仿佛易摧的花，熟透的果
命运，它是你自己的神祗
既不能拯救也不能使你堕落
它存在，只将你伴随
冬天 的菊花
白菊花开了一个世纪
它的出生地让人想起悬崖和岩石
阴冷的天气里凝聚着药味的芳香
冬天刚刚来临，没有雨，也没有风
只有一种干裂的冷
我们还在等待
痛入骨髓的时刻
南国的冬天 ，只停留在表面
温良的微笑柔和的语言
以及隐藏在其中的虚伪
我熟悉这些习性
但我渴望冬天 的疼痛
让我们保持彻夜的清醒
给妹妹
母亲的灵前，我们靠得如此之近
黑夜里，除了白布覆盖着的尸体
只有你和我。死是艰难的，但又容易
“她会不会突然醒来，像记忆中的传说”
恐惧缘于生活的重复。她将在哪里
注视我们？这个夜晚陌生而又漫长
我们看不见的路，四通八达
“别忘了上香，让灵前的油灯保持明亮
这样，她才能看见回家的路”
无 题
能为你留住些什么样，备受折磨的身体
鞭子握在手中，失去了打击的目标
你也有过梦吗
被病痛扭曲的身体
击垮了连死亡也无法击垮的信念
屈服吧！“鸟的翅膀永远飞不出鸟”
我想死去
生命的意象
1
我梦见空虚消耗着内部的底蕴
却无法与它再次相 遇
鸟儿在时间中飞行
它是否能逃脱宿命
“生活是庸俗的，琐碎的”
写作仍饱含了梦想的成分
“小莫尔！原谅我
我已陷入绝境”
茨维塔耶娃，诗歌中女神
的双肩，已不能承受生活的重量
俄罗斯的眼睛泪水满溢
“命中注定，我生活在我们的时代之外”
2
我梦见她不停地述说，重复又重复
疾病已让她无法停顿
“我把记忆丢失了”
“因此我怀疑一切”
她常常在恐惧中入睡
又从恐惧中醒来
她曾经是个思想者
而此刻，她需要他人的信仰作为拐杖
有些夜晚是孤寂的
你无法深入
有些迷失是必然的
它是生命中的一个停顿
3
我梦见她在自己的眼睛里看不到自己
她知道死亡已经住进内心
她就要离开自己
她就是那个失去了梦的人
她就是那个感觉疼痛的人
疾病来得太快，还来不及察觉
就已布满全身
噢，母亲！我感觉的疼痛为时已晚
疾病可以遗传，而疼痛却无可替代
既然死亡只有一次
让我们活得更从容一些
4
我梦见他无疑是个好男人
“具有成功男人的优秀品质，同时
摒 弃了他们的恶习
“我们经常像朋友一样谈心
结婚五年了，我总是避免和他谈论一个
话题：性
我发觉不爱为时已晚
“每天我都会站在窗前
看着夜从路的那头铺过来
我的一生就像深埋的煤炭
黑暗让我不至于空虚”
5
我梦见一个小男孩，他一定要做我的孩子
“几天里我都做相同的梦
我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你知道，梦是最不可靠的
“有天晚上，我看见自己的牙齿脱落了
又长出了新的牙齿
醒来之后，我翻了翻《周公解梦》
上面说，要生贵子
“做过母亲的女人才是完整的女人
孩子是她真正的家
这种爱比爱情更持久，更必需”
6
我梦见这个男人把赌博当成了命运
他正在和电脑拚命
偌大的游戏厅就剩下他一人
“老兄！何必太认真，赌博本来就是游戏”
“上分！最后一把！”
那个男人掏出身上所有的零钞
把命运孤注一掷
小姐远远地躲了开去，这年代暴力随时可能发生
夜已深，外面下着雨
三轮车车夫都已经休息
回家的路漫长而且艰辛
上升的地平线
1
我醒着，渴望睡眠
2
灵魂的追随远不及肉体毁灭的速度
3
语言总是躲在肉体的深处
尸体搁浅已久，蜕化成石
石头，陨落的星
每个人都会找到相应的那颗
4
一个词语跨过了时间的距离
把我们抛在时间之外
死亡之后我们从陌生的情感中撤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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