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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 红 牛棚記
    今天一上班,处理第一单新闻,版样上大大的题目写着:《“牛棚”入不敷支濒倒闭》。
不用细读内文,已知道牛棚发生了什么事了。一个地方,如果没去过,不曾听闻,它的存在
消长,也许与己无关,但牛棚这地方刚刚前几日还同几位朋友一起逛过,并导演了一场所谓
的行为艺术。当日欢欣喜悦穿行其中,近日就听到濒临倒闭,世态炎凉,此亦算其一吧。

    “牛棚”是牛棚书院的简称,是有一些香港文化有心人成立的另类书院。前段时间牛棚
搞了一个另类书展,以民间之声对撼香港会展中心每年举办的大型书展。书展时我和深圳的
几个朋友也去了,那天烈日当空,正值香港紫外线达到全年最高值,同行的小姐们娇喘吁吁,
皆被烤得香汗淋漓。一进牛棚,内中一个小院,颇似以前的四合院,院中摆着两行地摊,一
些旧书就是随意摊在地上,摊后站着售书的人。

    同行的欧先生见书眼开,说声“有意思哦”,就带领两位靓妹妹猫在其中一个地摊前开
始淘起旧书来。我不是读书人,其兴趣更在于看这些人和事,觉得这些活的、会动的人和事,
对我的吸引力更甚于那些书。我喜欢看一些陶醉在书里,或是沉迷在某一件有趣的事物里,
觉得有痴性的人都是有趣的人,每每意识到自己的这种怪癖,竟觉得自己有些像聊斋中的狐
仙:仅仅因为“书生”的身份就对一个男人倾了芳心。

    我在场子里走着,浮光掠影的看那些展示出来的新书旧书,看他们的价钱,也看站在书
摊旁边售书的人。场子里的人不多,也许是阳光太猛,气温太高之故。书摊其实也不多,每
个摊位上展出来的书亦有多有少,我从一进门的新鲜感里平静下来后,想起同期举行的会展
中心书展,报上说有四十万人次入场,与之相比,牛棚书展会不会仅仅是个形式,表达一种
异样的声音,其存在和象征的意义大于实际?

    那些旧书的价钱非常便宜,便宜到你想象不到,五元一本,十元一套,我就想这些人站
在大太阳下五元十元的卖它的书,究竟是为了什么?我停在一个很年轻很年轻的小男孩守着
的书摊前,翻他的旧书,小男孩明媚如阳光,没有阴霾,他几乎是跳到我面前,充满了快乐
的说:“随便睇吓啦!”我就笑,指了一套书问他多少钱,他说出一个极便宜的数位,见我
猫腰捡起书,很感兴趣,马上又活泼泼的递了一本新书在我手上说:“这本是我自己的诗集,
唔该支援下啊?”多少钱?“三十五”。相对那些旧书,三十五算是贵的了,然而,一个小
男孩卖自己的诗集,是不应该用银码去算的,我当即对他说,你等等,我去叫人买你的书!

    我在一个地摊前找到欧先生,对他说,嗨,建议你买本书吧,一个小男孩自己写的。欧
先生望去,小男孩站在大太阳下望过来。我明知欧先生是不会看这些诗集的,但我亦拿准了
他不好意思拒绝,何况三十五块钱对他来说还真不算什么。我说,算是完成一个行为艺术,
支持一个小孩子写诗,你买一本吧。欧先生虽然嫌贵,但还是买了。我得意之极,像是导演
了一出戏,事实上那天还有更过瘾的戏,不过那是后话了。我自己也买了小男孩一本诗集,
其实我的心里,是希望这些人能够继续写下去的,不管他们写得好不好,诗歌本身是一件很
干净的东西,虽然我不懂,但我感觉到,真正陶醉于诗的人,他本身亦是诗。

    牛棚书展当然不只是这两行暴晒于阳光下的地摊,小院四周的平房里,各个展室皆有着
不同的书展和活动,但室内展示的,就不再是旧书了。我和雪实在受不了场子中间的暴晒,
进入一件展室,里面的冷气令人浑身舒展,再也不想出去了。这间室内展着一些新书,展示
的旁边有个小小的会场,据说三点钟有诗歌朗诵会,会场里陈列着一些椅子,墙壁上则贴着
一些小小的卡片,展示着书籍的演变历史,别具匠心。我和雪坐在会场里等待诗歌朗诵会开
始,也趁机好好“叹一叹”冷气,歇一歇。朗诵会上只有一个诗人,和他的朋友用中英文念
着自己的诗。我坐在下面听、听、听,貌似钟情,然而更多的却是看、看、看,看一个人陶
醉于他喜欢的事。我喜欢这些事件本身,觉得它们生动,有意思,像一些葡萄被人过滤,纯
净的透着香。

    如果那些诗人们知道我买诗集、听朗诵会的事情如此,并不是因为热爱诗歌,说不定会
气得七窍流血,认为我大大的侮辱了他们的诗情。但是,文人们,尤其是诗人们,一个个都
是那么的酸,偶尔气一气他们,让他们在酸中有些鲜活的生气,不是很好玩么?

    我们离开牛棚时,在最边上的一个售书地摊前停了下来,我指给欧先生看一本书,说这
本书才三块钱。欧其实不想买,但是可能又觉得太便宜了,便去问价,卖书的中年人站在一
边,我看见他明明是欲说“三块钱”的,临脱口时又改成“四块钱”。欧在那里翻书时,我
问卖书人:“为什么要这么便宜把它的卖掉?”那人说:“因为我不用了,已经将他们全部
记在脑子里了啊!”那人还边说边指着自己的脑袋,歪一歪,很趣致的样子。我不记得自己
说了句什么,那人说:“我以前是写专栏的,现在不写了。”我兴趣更浓:“那你是谁?”
他哈哈笑,不说,但是我突然就意识过来他是谁。欧付了钱拿了书走出牛棚时,说:“咦?
这不是写着三块钱么?为什么他又要收我四块?”

    美好的事,有趣的事,想起来总是风光旖旎,而这旖旎风光却又被眼前这则新闻打断:
牛棚撑不下去了。想世事无非是成住坏空,任何事件都会有着这样那样的结局,牛棚结束了
也只是件平常事而已。但这新闻里隐约透着那日的阳光,叫人欣慰:牛棚书院的创办人梁文
道说,牛棚办不下去,他一点也不可惜,文化工作从来都是一鸡死一鸡鸣,总会有人继续做
下去。
<责编:马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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