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交的目的和理由

　　性交绝对和性饥渴无关，与夜光杯、美酒和是否活在唐朝还是宋朝无关。一张雕刻

华丽的床并不能使上演的“前戏”更有吸引力，肌肤上毛孔的密集程度和脸上的一个雀
斑绝对不影响事情的进程——以这样的方式推理，一只十二层或者二十四层的口罩丝毫
不会影响到人类的生殖快感。
　　性交的目的只在于忘缺，含辛茹苦做着相对运动的结果只有一个：就是希冀在一个
短暂的瞬间将政治的、商业的目的和万恶的愚昧忘却，将人的社会性彻底消灭。这样一
来，SARS时代的性交目的便变得非常单纯，接吻或者抚摸的过程必须被统统省略，插入
变得更为直接，更为直指人心。

什么时候开始性交
　　维多利亚时代的优雅方式并不适合我们的国情。即使是前非典时期，我们进行的也
无非是一些无关痛痒的模仿，飘忽的长裙、法国香水和一小杯苦涩的红酒完全像是在演
戏，我们每天背诵一些口诀，然后在一个精心选择的黄昏把暧昧的细节加以实施，但常
常忘了水袖掠却在脸上的冰冷触感。
　　黑暗的空间仅仅是明亮的极致，参与演戏的人心知肚明，把镜头的移动速度放慢并
不意味着可以带来更多的乐趣。彼德大帝选择在清晨性交只是为了他房间中的一只鹦鹉
把这个吉祥的消息散播天下，以证明他的勃起形同于朝日初升，以此来象征帝国的蒸蒸
日上——但这个愚蠢的方式并不能阻止他的帝国围墙在一夜之间灰飞烟灭。
　　因此，SARS时期我们同样无从选择，当一个应该除却所有遮蔽的女子还坚持戴着她
的防毒面具，男人的心地还一如既往地野蛮着，尽管他将记不住这个女子的面容，在日
后的回忆中也只能凭一些地理位置来寻找他遗落的年华——他或许能凭丰富的经验来控
制抵达高潮的时刻，但却无法拒绝一个没有面容的女人在一个无法预料的时刻侵入。

性交的姿态
　　剩下的问题便是姿态的选择，生活在广袤的祖国大陆，我们不再需要引经据典，这
里有许多现成的东西可供参考。一种被使用得最多的参照方式便是我们学生时代的广播
体操，姿态的变化可以轻而易举地在第五套或第八套广播体操中找到。以直立的预备姿
势开始，两手平举以推开SARS冠状病毒，“左脚向前一步，重心随着前移，右脚尖点地
；左脚向前迈步的同时稍低头，两臂掌心向下，经侧向后、下向前绕至侧上举（掌心相
对），抬头，眼看前上方”——这时候的男人目睹了一双置于大口罩上方的眼睛，目光
这个时候已经成了身体的附庸。略去面部表情来谈论目光是荒唐的，这个时候它只剩下
了动物性的实质，睫毛一张一合，眸子中的欲望之火已经将细腻的情感细节浇灭。“扩
胸运动，要求及注意事项：动作刚健有力并富有弹性”，我们不得不对广播体操的创造
者心存感激，他们在这个非常时期给我们的室内运动带来了活力，深度的呼吸有助于增
加肺部的力量，而起伏的胸部成了性感宣泄的一个极为流畅的管道。
　　“全身运动：全蹲，同时两手扶膝（两肘外分、手指相对），眼看前下方”，这个
小节实质是一个妙不可言的休止符，它企图使我们暂时收敛一下过度放纵的欲念。一个
类似于“思想者”的造型，把两个人从纵深地带隔离出来，两张白色的布片成了室内静
止的装饰物。而接下来的“跳跃运动”则是宁静中之后的狂欢，掌声雷动，男人深知光
阴易逝，趁着落幕之前的那点闲暇，努力挤出多余的热情。整套运动从预备式开始，到
整理运动结束，一气呵成——而在外人看来，这事后的漫不经心的四肢还原动作，才是
戏剧性的。衬衣、胸罩、领结、内裤以倒带式的速度复归原位，口罩的遮蔽手段这时候
便派上了真正的用场：他们可以没有任何表情地互道晚安，然后在匆匆夜色中各奔东
西。
　　
快感的持久性问题
　　不知道这个时期的统计学家在做些什么，阳萎发生率有增无减当然是不争的事实，
但快感的持久曲线必然在坐标中飞速上扬。当挑逗、接吻这些“前戏”被取消后，男人
的勃起无疑成了一个国际大问题。然而坚强的女人们不会轻易放弃她们的努力，她们至
少会向技术娴熟的木偶操纵者学习，用僵硬的肢体语言来摸索一种新的ISO准则。
　　一些旧的规则将被抛弃，甚至连“做爱”这个词，也直接换成了“性交”。在她们
眼中，冠状病毒的形状等同于原子弹的蘑菇云，她们藏身于掩体之中，直接在历史的废
墟中获取营养。一个最直接的好处是，无论金牛座的还是天秤座的女人，都把“羞答
答”一词彻底抛在了一边，她们开始占领最高的阵地，而不必拿红色唇膏去记下眼前的
男人到底是她们的第几位情人，也不必像塞纳河畔的女人一样先放下咖啡，然后考虑是
否到洗手间洒下这个晚上的第二遍香水。
　　快感将直接在动作中展开，时间的延伸现在由女人们来掌握。没有爱情的SARS时代
给了女权主义者更充分的自由。现在她们漫步在每个城市的街头，只要她们愿意，面前
就会凸现一间居住着男人的房子，以便淋漓尽致地施展她们的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