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山上，挨着一棵树站住
世代的山水茫茫飘向最远处，最近处
干净的日子是蓝的天空
目光所及，只有苍茫与身体肩并肩
衣衫象树叶，越向上暗恋越深
五月了，木楼前坐着的妇人
仍不停纺纱，手上握着多人的命运
村庄中什么都是新鲜的
只有她象故居，跨进门就感觉到气氛湿润
她帮你抹掉眼泪，却哭不出声

2。
山在上面，水在下面，象风暴
在那里安放，一颗平静的心
往返一次，象一次从下游到上游的漫步
孤单的漫游者，一个灵魂远走他乡
一个却落地生根
逆流而上或者顺其自然
都象一段命运的缩写，大地上呐喊的
又缄默无语的，都象贯穿在时间里的动物
倾刻之后乒乓乱动
时间比土地更令人怀抱幻想

3。
裸露在一个巨大天幕下
仿佛抓住了一片绿意，反复酝酿中
质疑使山风吹散了片片白云
吹散就这样与我们同在，完成人生的缺陷
成为身体里一枚暗骨
上面群鸟的飞翔，某个时候
真的代表了阳光、雷电、大地的慈爱
穿梭中投回的一瞥目光
是山的一瞥，也是人群中匆忙回头的背影
群鸟降临，虽然又将即时飞走

4.
暗想中的石头，比所有觉悟还高
落在人们的前头，远远滚动
天空透下一丝光线，在人们的头顶上炸开
五彩缤纷的光线闪耀时
黑暗总是加快了奔跑的步伐
云飞来飞去，河流爬向远方
野兽不肯出没之地，风已吹满楼
而一阵雨猛烈地下，我们只能看到自己的
哀伤，在石头的破碎中
重新把山川变成了清凉世界

5。
山花开放，百鸟归于途中
梯田边唱歌的男女，穿上了节日盛装
跳自己的舞蹈，欢快并淡忘惆怅
这些表面贫穷的人，习惯走在林间路上
吆喝着牛羊慢慢溜达
跟随着整个山体的走向
并且氧气充足，足以让古老的植物复活
他们是谁撒在地上的种子？
掀开红土，一种陶器呈现古铜色
一首史诗这样从埋葬中醒来

6。
逶迤的山，埋葬了多少兄弟！
一棵古朽的树木有被雕空的天堂
每个夜晚，一场独幕剧在一晃中迅速融化
一棵小草抚弄过我的手
小草的体温，一次比一次高涨
宁肯让人等得耳朵发烫，也不动
沉默中不露声色，象谁的眼，直插另一双眼
忧伤得快要掉泪，仿佛
蜜蜂和蝴蝶纷纷抖落了花粉
世界相拥成团，地上剩下一个身影

7。
树下的蚂蚁累了，坐在了落叶上
喘息，一条来路不知去向
树叶间漏下光线，象漏下雨水一样简单
同样是淋湿，蚂蚁的心
却一半明朗，一半暗暗幽怨
还有那么多的父老乡亲
也正在宁静里，如此单纯的心灵
长出禾穗，生出鱼苗，被山水团团抱住
山谷中升腾起的烟霞
最终要比所有的山都更厚

8。
水总是渗透，象针的锋芒
插进泥土只达树根，这最低的水
一经接触，世界的秘密
就将宣布不治，再深的事物都不堪它一击
尘埃归地，只有花朵死后更生
我不能握住一滴水、一粒冰
它总是光亮着滑过时光
年头年尾，让我的脚印在泥泞中挣扎
只到春天的母亲，来到水边
看见幸运的水鸟起飞

9。
水往下，树向上，它们在土中
亲密相遇，彼此热恋
我的村庄庄严，是唯一坚强的辛酸往事
掐一段来含在嘴里，叶汁的滋味
能将大小溪流染得碧绿
深入树根的水，深入村庄
在民间的脸谱上深入，就是泪水
是上游，和精雕的忧愁
人们奔走，象蚂蚁感受一枚蘑菇的诞生
象幸福呈曲线延伸

10。
千年的水，转个弯就到了
瓦罐在荒坡破碎，石缝中藏满了金银
一只山羊正经历生产的阵痛
土地上，再次出现的马匹已难于表达
我也羞于启齿说出自己
一棵树是残阳斜照，一个人也是
走近了黄昏，物质就发暗
我只能打着火把，水，仍映在了眼前
把意志夺走，已经遮不住的
事实上也一直不肯关闭

（2003.06.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