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语》

华勒斯. 史蒂文斯说，
“诗人看世界
如同男人看女人。”
男人看女人时看到些什么
我永远无法知道。
那是一个封闭的宇宙。
气泡之外
一切无限延伸。
一路看去，树木象老头一样长出胡子，
仿佛一排排点头哈腰的达官贵人。
他们的二手胡子是雌毒娥吐上去的丝。
所有的达官贵人都困于自己的意象之中。
诗人看世界
如同女人看男人。

《解放》

我们女人察觉到布谷鸟不筑窝；
花儿飘在水池上，花茎藏在水下面，
就象我们一样。上帝补偿我们。
托儿所里人们亲来亲去
向一群咯咯傻笑的修女。要紧的是，
乘年轻时锁定男人，然后再忏悔
于柳树间和小溪中。可爱的女狮，
男巫士在丑恶的梦中对你说
你没有不流血的悲哀。谁的骨头能证明这事？
我们疼痛，我们发胖，我们受压迫。
魔术变形骗去了我们的天真。
每一个早晨
蜘蛛网滑过我们的嘴唇。

《谁的镜头？》

我爬上沙发
腿感触到你的金发、你青春的皮肤。
巨人，我想从你那儿得到什么？
我害怕。但我笑；我享受。
你捏造。词语和音乐
在我细细的血管理颤抖、吼叫。
空气燃烧，玉米油的味道。
干草床上肉体在搏斗；臂，腿，
乳，丸；巨人在交媾。
我爬上墙头、张开翅膀，
在借来的高潮中飞舞下去。
但结局并不象应该的那样随意；
啤酒，冰箱，乏味的续集
在光秃秃的郊外
缩成五个房间。我就是那蟑螂
躲在墙角里私通，伸展开来
如同卵子和精子一般古老。

《那又怎样呢》

在我看来伟大真理都被歇斯底里装饰着。
我们能够忍受多少爱因斯坦？
我一步跳进测不准原理。
看见那么多污点，
你只想一笑以全部清洗掉。
哈哈，你说。如果溶化了又怎样？
赶紧写下诗的最后几行吧。

《忠告》

这里不完全是这里
因为两秒钟之前
这里已经到了那里；
不再返来。
尽管你调适着─
没用，你说，
就是这样啦。
我们多穷呀，
手指间
流走了那么多。
“这里，”魔鬼说，
“吃吧。这里是天堂。”

《悲哀》

独居时双脚变得色情，
冷如海水，又细又咸的
血液慢慢流向它们；
小小的脚尖互相摩擦。
你怎能爱它们却又
离开它们而活着呢？
鞋子排成一长串棺材
它们整天死睡在里面互无知觉。
到了晚上各自没啥可爱
只好爱上另一只脚。

《地震》

月亮升起时诗竹*从沙发上起身
但仍在丈夫的阴影里，
他让她早点去菜地里干活。
群山挡住了光亮。
她的书法，一页页躺在画桌上，
黑黑的毛笔字
一笔笔解放她自己。
潮水退去，地壳金属板
磨碎了半岛的肉体。
她是一粒沙子
在地震后的海啸中飘荡；
一面扇子，张开了又关合。

*译注：诗竹是一日本女子。

《我有三个闺女》

我有三个闺女
个个都象青梅子。
她们整天坐着
吮吸大姆指。
更遗憾的是，
她们整天哭喊，
妈妈的棕色头发
怎么还没变成灰白？
我有三个闺女
就象三颗樱桃。
她们坐在窗台上
讨小伙子们喜欢。
她们等不及母亲
年老色衰。
妈妈的棕色头发
怎么还没变成雪白？
我有三个闺女
坐在苹果树上唱：
妈咪应该派爹地去
找三个年青的爱人来
把她们带向远方。
我有三个闺女
个个都象青梅子，
整天坐着不动
整天哀声叹气
还吮吸大姆指；
她们唱着：妈咪快去务家，
爹地，快让我们出嫁，
雪花飘到妈米头发上
上帝呀，给我们一人一份嫁妆。

《入会须知》

    1
诗工厂里
肉体诗正在扭动、正在流血。
一群愤怒的女暴徒
在后门排队
指望找份工作。
如今在诗工厂里
他们用针穿透诗歌。
人人激动不已。
坡比先生亲自从前门走过。
他咬牙切齿。
“还有什么野猫在外面早产，”他骂到
“你们都已上了黑名单。”
暴徒们叽叽笑着。

    2
反战诗和人权诗
都在白房间里面处理。
那里的人们穿戴消毒纱布。
这些诗意义重大。
谁也不想弄乱了。
昂贵的仪器被引进，
工人们必须很重，
非常重。
这些诗被装进水泥里。
你常会听到它们沉重的落地声。

    3
诗歌被装进货车里
运出去。
一上了道
就永难回头。
它们互相推挤。
它们将走进库房里。
亏本销售将十分可怕，
这是生产过剩的必然结果，
这就是诗工厂的国民生产总值。
它们在书架上的寿命会很短暂。

    4
如今诗工厂里塞满了诗。
它们挤在意象堆里
同“仿佛”和“好似”一起饱和。
诗行都挤到了尽头。
如果有一行诗碰巧爆炸了，
就会有一阵欢呼声。
然而，大部分都不会爆炸。
它们大多数都躺在那里哀叹。

   5
诗工厂里
非常热。
风箱吹着，
气压不断上升。
年轻的诗歌被卷起来
以待切割。
口哨声响着。
摇摆乐奏着。
一桶桶的瘦字排在墙边。
胖字象一串串香肠
吊在皮带上。
地板行人和稻草老板
都休息喝咖啡去了。
当一首巨大的诗
好象要从流水线上掉下来时
只剩下紧张的学徒工
在机器周围。
“就是这首，”学徒工高声呼叫。
“准备给我提职称吧！
美国诗评，季刊，
诗集，国家艺术基金奖，
写作班主席，
诗歌巡回，乌啦啦！”
救护车已经开远
但车内
他仍在大声叫嚷，
“我要留胡子，
我要变成酒鬼，
我要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