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向东：三十四岁，城市肓流。
小红：普通的县城姑娘，二十三、四岁。新华书店职员
周医生：四十五岁上下，乡镇医生内科。
豆头：孩子，二十岁上下。癫病。
猪师傅：五十岁上下，丧妻。杀猪。买肉为生。
王大妈：五十岁上下。离异。
牛老板：四十五岁上下，杂货店主。
李红新：二十六岁，乡镇男青年，卖烟为生。
秀秀：二十六岁，旅馆小老板娘。
县长：四十五岁。分头。
冉冉：十七岁，尼姑。
冉冉父：小学数学教师。
长发青年：小红准男友。
伙食检查团四人。
联防监督员四人。
乡人诸干。

一

背景：正西街小吃店

[刘向东在读“人民日报”，特写人民日报刊头。报纸遮住他的脸。手轻摇。]

县长(严肃地)：你给我彻底调查一下。
刘向东：好，没问题。
县长：这个大善人俱乐部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最好有个组织名单什么的。
刘向东：嗯，嗯，啊。对了，县长，你是先付定金还是怎么的？
县长：按行规来说，先给三成，事成之后，再给剩下的。

[陈向乐低头，然后抬头看着县长的眼晴]
刘向东：呵，最好是美金，啊？
县长：这个你放心，现在都用美金，我知道。对了，你这个，保密工作一定要做好
啊。

题头字幕： 大善人俱乐部

二

背景：正西街街景

[刘向东走过正西街]
(卡拉OK音乐响起：涛声依旧)
[人民邮电、人民银行、人民医院、人民警察，穿插在店铺中]
[刘向东木然的脸]

背景：农贸市场

[刘向东观察农贸市场]
[猪师傅在卖肉，王大妈在割肉]
[豆头在闲逛。大家和豆头打招呼]
[牛老板的杂货店，光线暗淡但生意兴隆]

背景：茶馆

[人们闲聊]
[刘向东磨磨叽叽地坐下，很笨拙。]

刘向东赞叹：梅县真是个好地方，啊。

[众人奇异地看着刘向东，不理他。接着聊。]

牛老板：要做善事的，做了才有好报。(咂嘴，点头)嗯，做善事对练功的人最有好
处。
乡人甲：周医生就是大善人。
牛老板：是啊，是哪，气越大，人越善，反之，人越善，气也越大。
刘向东：你们这是在用三段论演泽吗？

[众人不理，给他一个“莫名其妙，你是谁”的眼神]
三

背景：医院

[布帘掀开，暴露出周医生诡异的脸]
周医生(亲切地)：张嘴。
[刘向东张嘴]
[周医生也发出啊声]
周医生递过取药单：这蜈蚣这剂药引子，在外面配不到，你就来找我。
刘向东：好，好好。
[周医生写病历“刘向东，男，年龄37岁]

背景：君再来小旅店
[刘向东笔记本。牛皮封面]
[刘向东写道：]

周文学：中医外科医生。婚姻：已婚。政治面貌：已退共青团员。基本工资：八十
六。
[秀秀悄悄站在刘向东的身后，光里的脸。单眼皮。有点象女鬼]
[刘向东惊慌地把笔记本放回抽屉]

秀秀：你教我唱个歌吧。
刘向东：哟，我不会。
秀秀：你怎么不会呐，会会会。
刘向东：真不会。
秀秀：我不信。
刘向东：我这样的人还会说谎吗？我真的五音不全。
秀秀：你会的，就是骗我。
刘向东：我给你讲故事吧，来个故事怎么样？
[秀秀轻声说话的侧面]
秀秀：不，我不想听故事，我只想学唱歌。
[秀秀扭身走了]
[刘向东又摸出笔记本，正准备写。秀秀又悄悄站在他身后，手提着开水瓶]
秀秀：这是开水。
[要走，又转回头]
秀秀：你什么时候走？
刘向东：看情况吧。
秀秀没有再说话。
刘向东：你怎么有事？
秀秀：我不关心事业，我只想学唱歌。
刘向东：可我真的不会呀。
[秀秀走开]
[刘向东舒一口气，瘫在床上]

场景：周医生家

[周医生打开门帘。仍然是诡异的脸]
[墙上的日历，露出星期日，红色。]

刘向东：哎呀，您星期天还开诊？
陈医生：是义务的，已经做了有两年了。
刘向东：真是行善哪。

刘向东：我在市场上转了一圈儿，没买到蜈蚣。
陈医生：没事，我这有。
刘向东：好极了。
周医生：我这是祖传的秘方，这个药引子嘛，最好是活蜈蚣，当然干的也可以。
刘向东：噢，明白了。

[周医生满脸喜气地打开他养的蜈蚣，好象给人看婴儿]
[炉子旁边，蜈蚣放在一个大笼子里]
[刘向东伸长脖子看]
[有人敲门。周医生开门。小红站在门口]

小红：周医生，我这两天又不大舒服了。
周医生：噢，进来吧，进来吧。

[小红进来，看见刘向东，羞涩地点头一笑]
[刘向东站在蜈蚣旁边，浑身上下不自在。看看左边的地，看看右边的地]
[周医生坐在小红的对面，床沿上]

周医生：是不是还是头昏，胸胀？
小红：嗯。
周医生：我再给你开方子吧。一天三次，放冷水烧，烧开后，就用温火，炖三刻钟。

[周医生递过吃不死的补药]
[小红出门，周医生话外音，渐小，但肯定地]

周医生：记住了啊，要多行善哪。

[刘向东门外也告别而去，提着干蜈蚣]

四

背景：书店

[小红清晨打开书店的门。阳光明媚]
(音乐：“红梅花儿开”，苏联民歌)
[刘向东隐藏在街角观察]
[小红在书店里把书放进小推车，准备送书]
[小红遇见王大妈]
小红(努力又紧张地)：你昨天订的水游传我已经给你包好，正打算给你送去呐。
王大妈：小红你可真能干，我来拿就行了。
小红：应该的吗。
[豆头跑过来]
豆头：我也要书。
小红：豆头听话，别捣乱。我在干正事呢。
[豆头不听，跳上小推车]
小红：下去，豆头。豆头听话，别捣乱。
豆头：我帮你抱书还不行吗？

背景：红星小学，校门口

[冉冉的父亲在校收发室拿报纸]
[豆头见他，“蹬”地跳下车。]
豆头大叫：冉冉姐姐，冉冉姐姐。
[小红感觉莫名其妙]
冉冉之父(忧郁地)：冉冉，她去亲戚家了。
小红：郑老师，你要的高考数学补习资料。
冉冉之父：噢，这个，我叫人来拿。你等等啊。
[冉冉之父离开]
小红：豆头，冉冉早到尼姑庵去了。
豆头(敏感地)：噢。尼姑庵。居姑庵在哪里？
小红：跟你说了你也找不着。
豆头：我到天上去找。

背景：书店门前

(文革音乐响起)
[刘向东在书店门口等着 ]
[他坐在马路沿子上抽烟]
[路人观察刘向东]
[已经快黄昏了，刘向东看看太阳，眯咪眼]
[小红骑着车，回来了]
[刘向东马上笨拙地躲进墙角]

背景：茶馆

[刘向东疲惫不堪又回到茶馆]
[原来的几个人还在原地，停止交谈]
[刘向东直直地走过去，也不管几个人的眼神，坐定]
[乡人马上又接着谈，没有出现上次的冷场]

牛师傅：你说这大善人俱乐部吧，真是挺神的。
李红新：可是你说怎么入会呢？
牛师傅：我也不知道呀。
李红新：听说县长在春耕讲话里，说他自己是大善人。
刘向东：县长说他是大善人？
[刘向东抓起茶杯喝了一口，被烫了一下。]
牛师傅：他也算大善人，你这不是说笑话吧？他不过是想把大善人一网打尽。
李红新：你说这话可得小心，有证据吗？
刘向东吸着被烫的舌头，说，“梅县真是个好地方呵”
李红新：得了吧，我们这儿又不是桃花源。
刘向东听了，说，是吗？

五

背景：农贸市场，黄昏时分
[刘向东观察小镇做豆腐]
[刘向东注意猪师傅杀猪]
[猪师傅杀猪很利索，似又不可告人之秘密]

(豆头唱歌)

我们要打大善人

猪师傅：不对，应该是“我们要找大善人” [豆头推搡猪师傅，两人调笑]
[刘向东警觉，跟踪]
[豆头背着卖剩下的东西，跟猪师傅往家走，血红的夕阳里两个人的背影拉长]
[刘向东的影子跟在后面]

背景：农贸市场，清晨

[猪师傅码得象顾德新艺术的摊子]
[猪师傅的脸上满是微笑]

猪师傅：是王大妈啊？好久不见了。
王大妈：哎，你也是。

[猪师傅有些害羞地低头看他的肉]

猪师傅：今天的肉新鲜。你怎么样，来一斤？
王大妈(特大声地)：好，就打这儿割一条儿。暧，对， 长条里脊肉。把肥的都去了。

[猪师傅紧跟指令，切肉]
[刘向东也在滩头闲逛]
[猪师傅摸摸他摊上的肉]
猪师傅(轻声)：你，怎么最近都不见你来啊？
王大妈(还是很大声)：我？我吃素了。几个老姐妹说，吃肉是杀生，杀生下地狱。
吃素好，又不胖。千金难买老来瘦啊。
[猪师傅僵硬的脸]
猪师傅：噢。(点头)那，肉拿着。
乡妇人：师傅，来斤屁股肉。
[猪师傅狼狈地照应]

背景：半夜的猪师傅家

[猪师傅梦境:很多猪正面的脸和王大妈的肥肥大脸]
[猪师傅惊醒，一下坐起来]
(音乐响起)
[镜头掠过万家灯火]
[山上的庙]
[庙里的禅堂里，冉冉在打坐]
[冉冉不象人间的脸，有痛苦的痕迹]
[小红看电视 “还珠格格”]
[电视上正打到热闹，小红一下站起来，摸着自己的乳房]
[站在立橱镜子前，打开衣服，正规检查般地抚摸，伸着脖子看]

六

背景：医院，周医生诊室

[小红坐在比较高的椅子上]

小红(急切地)：怎么样？究竟有没有问题？
周医生：你上次来的时候，我给你开的药，好好吃了吗？
小红： 吃了啊。
周医生：感觉好点没有？
小红(犹豫)：嗯，还是疼。
周医生：我再看看。
小红： 我不会是骨癌吧？
[周医生拿着听诊器，正贴在小红的胸口上]
[小红看看周医生]
陈医生：吸气。
[小红吸气]
周医生：有点心律不齐，你照个心电图吧。
小红(急切)：噢。
周医生：他们今天已经下班了。你后天，星期三再来吧。他们上午开门儿。
小红：那我有什么问题吗？
周医生：让我摸摸看
[小红撩起上衣，周医生把手伸入，在里面按来按去]
[小红看着窗外。]
[这时进来两人，一男一女。周医生叫他们等着]
[小红低头，手抓着毛线衣]
小红(小声)：有没有问题？不会是骨癌吧。
周医生： 不会不会。 青春期的女孩儿吗，容易贫血。我给你开个方子， 补一补。

[周医生开药方，陈皮三钱，银耳五钱，当归五钱，以枸杞子二钱做药引]

背景：小红家室内

[小红低头，疲倦态，开了家门]
[-地上有封信]
[小红读信，很兴奋]
[小红照镜子，镜子里的脸]

七

背景：茶馆

[刘向东请豆头吃饭，豆头背对镜头，刘向东满脸绝望]

刘向东：豆哥，来来来，吃菜。
[刘向东给豆头夹菜]
[豆头得意地喝茶，他的左手习惯性的举着]
豆头：好，好好。
刘向东：对了，你刚才说谁是大善人？
豆头：噢， 那个，我都知道。一会儿我跟你说，事儿多了。
刘向东(急切但不动声色)：成啊， 成。哎，对了，小红不是大善人吧？
豆头：小红？善人？啊，对。(正要说什么)
(话外音，录音机放着食品卫生营养守则)
(刘向东诧异的神色)
(一伙人穿着白色制服走进来，其中手提双卡“剑舞”牌录音机)
食品检查员(白皙中年男人，和气地)：对不起，问个问题。你们觉得这儿的伙食标
准，怎么样哪？
刘向东：什么？
[食品检查员手里的录音机声音更响了]
[刘向东指指录音机]
[表情严肃的年轻女检查员关小了声音]
食品检查员：我们是专门从事食品营养的监督检查管理工作的，县里派来的。你们
的饭，吃得还不错吧？
刘向东：行啊，挺好的。
[豆头更得意了，手举得更高些]
食品检查员(指着番茄鸡蛋汤，关切地)：这个，营养够了吗？
刘向东(嘟囔)：我怎么知道啊？
食品检查员(教育地)：根据我们刚刚测试的结果，这个汤里维生素、蛋白质的含量
都低于标准。(停顿，期待刘向东的反应)
[刘向东毫无反应的]
[食品检查员见刘向东毫无反应，有些不耐烦，就更亲切了]
食品检查员：你这个同志，要好好合作一下呢。
豆头(起哄)：合作，合作，我们合作。
刘向东(胆小怕事地)：那我怎么合作呢？
食品检查员：那容易，从新吃过，(补充地) 就再吃一遍。
刘向东：那，(一指豆头) 嗯，豆头不爱吃鸡蛋。
[豆头傻乎乎地笑]
食品检查员：没关系，没关系。
[食品检查员手背在背后，走开了]
[年轻的食品检查员又把录音机打开了]

播音员(饱满的高声)：二十一世纪是中国人的世纪！为了全县人民的身心健康，我
县现在开展食品营养检查活动。有了好的食品营养水平，我们才会长得牛高马大。不
能在洋人面前仰视他们！我们要扬眉，人高扬眉也就更高！战后的日本为什么赶得上
英美？因为他们大幅度饮用牛奶，身高也大幅度提高了！我们要摘掉东亚病夫的帽子，
蛋白质和维生素是我们的生命线！

[刘向东冷眼旁观]
[食品检查员和每个人亲切交谈]
[女食品检查员端上来一大盆番茄炒鸡蛋]
[刘向东面有难色]
食品检查员：好好吃啊。不过钱得你们付。全吃掉，啊？念在你们是初犯，下次检
查，你们要好好计算一下营养含量。
[刘向东这才明白过来]
刘向东：好好。
食品检查员：有的同志，现在乱节食。我们县里准备建一个营养中心，把这批不注
意食品营养的人集中起来。等条件好了，扩建一下，外县的也收。

背景：书店外

[小红和长发青年并肩走着，两个人都低着头]
[移动的鞋，人的影子]

长发青年(手插在口袋里，羞怯地)：我的信，你收到了？
小红：嗯。
长发青年：你觉得？
小红：嗯，不知道。

背景：小红家
(音乐响起，“其实你不懂我的心”)
[小红家只有一张单人床，两人在床上你扑我，我扑你]
[小红滚下床来]
[长发青年滚下床来]
[继续你扑我，我扑你]

八

背景：君再来旅店

[301的门从外头推开，仿佛是民警]
[刘向东狼狈地回头]
[联防监察员四人围在刘向东的周围]
[刘向东在人缝中仰视]

联防监察员(和气地)：小伙子，你从哪儿来啊？
刘向东：我，我是河南来的。
联防监察员：河南什么地方啊？
刘向东：嗯，河南马店儿。
联防监察员：你到我们县上头来多长时间了？
刘向东：没多长时间，俩星期。
联防监察员：你到梅县，有什么贵干哪？
[联防监察员来回走动，观察屋内场景]
[联防监察员住意到桌上的发票，隐秘地一笑]
[特写发票]
[刘向东不安地顺眼看去，更不安了]
陈向东：没什么大事儿。我写个文章，来看看。
联防监察员：噢。写文章？这可是很文化的事啊。关于梅县的哪一个方面哪？
刘向东：是这样，也不是那么具体。就是看看，啊，看看。
联防监察员(突然加大了审问的腔调)：哼，看看，看什么看？小伙子，你能讲清楚
一点吗？
[其他的联防监察员围得更紧了]
[他们虎视耽眈]
刘向东(一付害怕的样子)：这个吗，我是，说实话，我是电大的学生。是来写毕业
论文儿的，啊。
联防监察员(微笑)：毕业论文？这是好事情吗。怎么不早说吗？啊？
刘向东：哎，是啊是啊。
联防监察员(突然喝问)：那你整天鬼鬼祟祟的东磨悠，西磨悠，干什么？群众反应
很大嘛。
刘向东：那是，那是社会调查。
联防监察员：社会调查？
[逼上刘向东的脸]
联防监察员：调查什么？我们现在就调察调察你！身份证拿出来！
[刘向东全面崩溃，满脸害怕地弓着腰，在包里找他的身份证]
[包里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摸了一遍，最后好容易找到了身分证]
[联防监察员接过，迎着光，仔细地看了看]
联防监察员：哼，你在梅县转来转去，看得怎么样了？
刘向东(虚弱地)：没看见什么。
联防监察员(亲密地)：小伙子，你跟我们，总得说实话吧？
[刘向东低着头，想了一回。脸上露出心里的犹豫]
[终于下了决心，抬起头来]
刘向东：我跟你说实话吧。我是张学良将军派来的人。
联防监察员(想笑)：你？就你这样子？
刘向东(愿打愿挨地)：我知道你们也不会相信的。
联防监察员(开始犹豫)：那，你到我们县上究竟来干什么呢？
刘向东(心平气和地)：这个，我就不能说了。不过，把你们县长找来吧。我可以跟
他聊聊。
联防监察员(想了一想，也就心平气和地)：哼。好好，小伙子，你作你的调查吧。
咱们以后再说吧。
[联防监察员消失了，和来的时候一样突然]
[刘向东又瘫在床上，想想，笑了笑。又坐了起来，不知道要干什么。]

九

背景：书店外的街上

小红：你觉得咱俩究竟怎么样啊？啊？
长发青年：我信里不是写了吗？
小红(紧张地)：嗯。
长发青年：我觉得我们都年轻了点儿。我，嗯， 又忙，嗯。
小红：你什么意思呀？
长发青年：嗯，我们的事，再说吧。
小红：为什么呀？
长发青年：不为什么。再说吧。
小红(全身颤抖)：你，你怎么能这样？
小红(突然大发牢骚)：你这个人，回你的店里坐着去吧，一辈子也不会有什么出息！

(音乐响起，“容易受伤的女人”)

背景：小镇舞厅

[下午四时许，小红失魂落魄地走过舞厅]
[舞厅门口，一张写字台加一个椅子]
[特写红色纸海报：一人一块，当日有效]

背景：周医生家

[周医生家门外，天色灰暗]
[小红敲门，门里有人答应]

小红：周大夫，是我啊！
周医生：噢，小红啊，进来吧。

十

背景：茶馆外头，夜景

[刘向东喝得烂醉，和豆头在马路沿儿上坐着，背靠背]

刘向东(叫嚷)：你说这大善人是怎么回事儿啊？
[隔着马路，路人围观。指指点点]
豆头(唱)：我们要打大善人，我们要打大善人！

背景：茶馆里

[刘向东坐着地方发呆，周围的人在打麻将]

牛老板：小伙子，你怎么了？平时不是挺精神的吗？
刘向东：没什么。
牛老板：你不是什么，做什么，什么社会调查吗？
刘向东：我？什么呀？没劲。没意思。
牛老板(拉出个椅子坐下，关心状)：你呀，脸儿蜡黄，气色可不怎么好啊？
刘向东：我累得够呛。
牛老板：你，察得怎么样了吗？
刘向东(忿忿地)：没怎么样儿！
牛老板：哎，你啊，别犯别扭，我们聊聊，聊聊。
刘向东：察什么呀，什么都没有。
牛老板：社会调查吗。没有深入社会，当然就不好说了。
刘向东：深入了。深入了也没什么好察的。我还是，当我的盲流去吧。
牛老板：就是，现在这势头，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我们家的娘们儿，又不懂事。
弄得我也想当盲流了。
刘向东(喝口茶，看着中年男子)：是不是啊。
牛老板：就是，一个男人有个个把女人，有什么大不了的。解放以后，啥都好，就
是不准男人讨小老婆。很不好啊。你找个女的，屋里的那个就想上吊，太不象话了。

刘向东：可不是吗。女的，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弄明白啊？
牛老板：嗨，什么明白不明白的。我前几天，那个妞儿可真够味儿。长得也好，(咂
嘴，叹气)，唉，她可真是够味儿。
刘向东：有这种好事儿？
牛老板：小伙子，象你在外面走的，一定见过不少够味的女子吧？
秀秀：刘向东，你在这儿呢！今天来了好多电话找你呢。问是谁，又不说。我找了
你那半天了，还不快回去！
[牛老板一见秀秀，表情复杂]
[刘向东对中年男子孩子般摇摇手，跟着秀秀，低着头。走了。]

背景：君再来旅店 刘向东房间

秀秀(画外音，长叫)：刘向东，电话！
刘向东(穿上脱鞋)：来了！
[秀秀见了陈，指指电话筒，意指：又来了]
[刘向东郑重地接过电话筒]

中年男人(画外音)：刘向东吗？
刘向东：唉，是啊。
中年男人：那个大善人俱乐部的事，你察得怎么样了？
刘向东(犹疑)：啊，嗯，还行吧。
中年男人(威胁地)：什么还行吧，时间不多了，知道吗？
刘向东(点头，弓腰)：知道了。知道了。
[秀秀冷眼旁观，面露不屑]
中年男人：你的这个任务，很重要，干系着全县的安定团结，知道吗？
刘向东(再次点头，哈腰)：知道了，知道了。
中年男人：好，那就这样，啊。县长向你问好。希望你早日结束调查，把结果汇报
上来。
刘向东：嗯，嗯。

[刘向东放下电话，得意地走开]
[秀秀莫名其妙地看着刘向东]
十一

背景：正西街上

[小红拿了一包东西，心虚地走过]
[刘向东在街角买烟，看到小红做贼心虚的样子，就尾随而去]
[小红进了医院]
[刘向东也进了医院]
[小红出来了，手上空空的]

背景：夜色。周医生家院子外面。

[刘向东紧张地观察]
[小红进了门]
[小红穿着白色的胸衣，面对镜头]
[两人离得老远，周医生正人君子地眯了眯眼]
[室内灯光雪亮。东西却陈旧]

小红：把灯关了吧，怪不好意思的。
周医生：开着吧。开着亮堂。看得清楚。

[小红低头]
[刘向东趴在墙上]
[周医生家的灯灭了]
[灯亮起来]
[又灭了]
[又亮起来]
[刘向东手忙脚乱地爬墙，动作笨拙]
[刘向东差点儿摔下来]

十二

背景：茶馆

(猪师傅，刘向东，李红新和牛老板在打麻将，豆头在一旁观看。)
(麻将的激烈镜头)
(和了以后，大家聊天)

牛老板：妈的最近手气很差，该和的都和不了。
李红新：还行，还行。
牛老板：不行，昨个本来是满贯，却让豆头给搅和了，豆头你真该打。
豆头：你才该打。我是打不死的。
猪师傅：好的，你们两个见了就吵。牛老板你也真是，给豆头治气。
牛老板：豆头，今天你可别再闹事。

[打麻将的镜头]

猪师傅：豆头呀，我今天嬴了，你就把钱给你，你呢，就替我交给王大妈。
李红新：你欠她的钱？
猪师傅：不是，她儿子做股票亏了，手头紧。
牛师傅：你想做大善人了？
豆头：猪师傅你是大善人。猪师傅就是大善人。
猪师傅：这就大善人了？豆头，你那知道世上的事，那有这么简单的。
牛师傅：我听说县长在调查这事，究竟谁是大善人。
豆头：县长也是大善人？
牛师傅：我听说这里边大有猫溺呀。
[刘向东装着漫不经心，没有插话]
豆头：牛师傅我要加入大善人。
牛师傅：那是。豆头你去背尸体就是大善人。
刘向东：牛师傅你也要告诉我，我也想加入。
牛师傅(哄豆头)：没问题，不就是个大善人吗？
猪师傅：其实呀，我昨天才明白什么是大善人是怎么回事。
[众人倾听]
[猪师傅话没说完，大笑一声，我和了，和了！]
[猪师傅倒地，头挂在椅子上，脸还笑着]
[大家做研究状，包围在猪师傅身边。豆头叫着猪师傅，猪师傅]
[大家都不悲伤，震惊]
[豆头背着猪师傅，飞快地跑]
[所有的人都上了一辆黄鱼车，刘向东蹬着，跟在豆头的后面]

背景：周医生诊所

[猪师傅微笑的脸，仍然不变]
[平躺的床上，猪师傅静静地躺着]
[窗台上的猫发出酣声]

刘向东：这个，周大夫，他究竟是给什么哽住了？
周医生：这个。我怎么看得见？
(对豆头说)：已经没用了。待一会儿，医院里头登上个记。你帮他把衣服整整，就
背走吧。
(对牛老板)：他还有什么亲人吗？
牛老板：嘶，我还真不知道呢。

十三

背景：正西街

[吹吹打打的送丧队伍]
(合奏“在希望的田野上”，乐声不齐整，走音)
[豆头喜气洋洋地走在前头， 一身白，斜挂了一条缎带]
[队伍朝开阔地走去]

背景：牛老板杂货店门口

[豆头仍然一身全白]
[刘向东看看牛老板，牛老板点点头]
[刘向东把钱给豆头]
[豆头庄严地离去]
豆头(坚决地)：那我走了。
[豆头眺望尼姑庵]

背景：农贸市场平时猪师傅卖肉处

[王大妈抹抹眼泪]
[刘向东也很难过，但是还是递上一个牛皮纸信封]

刘向东：真的，他真是这样说的。
王大妈(伤感地)：我，我这是凭啥呢？他也是一个人。
称向东：大妈，你别难过了。他是笑死的吗，也算是喜丧了，啊？
王大妈：可是，我跟他也不沾亲带故的(看一眼刘向东)。
陈向东：对了，大妈啊，你听说过大善人这回事了吗？
王大妈(惶惑地)：也没怎么听过。只是几个老姐妹说，要多行善，要少吃肉。(叹一
口气) 我后来才不去找猪师傅的。这，这才两天不见哪。(想哭的样子)

十五

[刘向东和王大妈各自走开，集市一片繁忙]
[小红骑车过市，车上有书，引起刘向东注意]
[小红高抬头，来到尼姑庵]
[尼姑庵已经是旅游圣地，有大批香客和闲杂人等围观]
[墙上有装修的五大三粗的男人]

背景：厢堂

小红：我前两天还给你爸送书呢。
冉冉：噢。
小红：这是你要的，“佛光四射”。一共是五十七本。你数数。
冉冉：不是。我要的是“佛光莲华经读本“呀。
小红：是吗。我， 我倒是可以再跑一趟。(想一想) 可是，哎，其实也差不多啊。

冉冉(正色)：哎，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虽说都是“佛光“，那可是差得远了。你送
来的，这是通俗读物，给一般人看的。我们庵里的，可是专业的。
小红：噢，原来是这么回事。明白了，冉冉姐，我再去给你拿。
冉冉(仍不善罢甘休地)：谢谢你，或者我那天进城去拿也可以。这个教材对我很重
要哩。
小红(敷衍)：是吗？
冉冉：当然。我们的晚课，下个月就开始读这个本子。大家都等着呢。
小红(开始诚恳)：真的？
冉冉：当然了。我现在对大乘教的意思，刚刚入了门儿。五月份，我打算去峨嵋山
进修。(充满信心地) 然后我就可以考佛学院了。
小红(羡慕地)：是啊，我也想到县里的进修班。学文秘呢。

[小红离开，群众中豆头探头探脑]

十六

背景：正西街舞厅

[红色横幅标语：梅县第二界卡拉OK精英大赛决赛]

报幕员(话外音)：下面请听，“忘情水”。表演者：冯劲松。

[小红坐在后排。满脸兴奋]
[刘向东坐在小红的后面。脸色呆滞]
报幕员(话外音)：下面请听，“掌声响起”，表演者：李香兰。

[秀秀出场，穿白色廉价长裙。身上满是亮片]
[秀秀充满感情地演唱，镜头有CCTV大奖赛风范]
(音乐响起，“掌声响起”，如泣如诉)

[县长坐在第一排正中]
[小红，刘向东表情悱恻]

报幕员：三等奖的得主是：李香兰！奖品是：来自阿拉斯加的深海鱼油一瓶！脑白
金两瓶！由飞跃无限有限公司赞助！

(音乐响起：“难忘今宵”)
[县长给冯劲松，秀秀发奖，并一一握手]
[秀秀站在舞台正中，神色激动，眼有泪花]

报幕员：李香兰小姐，您能给观众讲讲你得奖以后的感受吗？
秀秀(拿着奖状)：我，我实在是太激动了。我终于能够站在这个舞台上，有这样的
成绩，我要感谢家乡的父老乡亲，还有你们(伸手一挥)，亲爱的观众们！
[县长微笑地站在秀秀的背后]

十七

[酒席，杯勺碟碗]

大家：干！
牛师傅：秀秀啊，你昨天唱的那段，那可真够味儿！哎，真不错。
秀秀：谢了，谢了！
刘向东：我在下头听得，旁边的人直拍手。
秀秀：是吗？(陶醉地) 他们都怎么说呀！
刘向东：他们？就是一个劲的鼓掌呗。
牛师傅：我可以作证啊，是这么回事。
豆头：我也作证！对，是这样的。
牛师傅：哎，你下一次可以去省里赛了，对不对？
秀秀；嗨，还没想呢！
小红：秀秀，嗯，你什么时候开始唱歌的呀？
[秀秀正欲回答，呼机响了]
[秀秀看号码，脸上露出神往的神色]
[放下呼记]
秀秀：我得走了。有点要紧事儿。
大家挽留。
牛师傅：那怎么行？你是主吗！
刘向东：就是，就是。
[小红冷眼旁观]
秀秀(不好意思地)：不行，不行，对不住了。我有事儿，一定得走。
[秀秀离开]
[大家冷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牛师傅站起来]
牛师傅：我也得走了。我的铺子，还得有人看呢。你们慢慢吃啊。
[牛师傅离开]

[最后席上只剩下刘向东，小红两人，面前杯盘狼籍]
[两人对视了半天，不说话]
[刘向东终于说话了]

刘向东：你最近，最近书店里头还忙吗？
小红：哎，你怎么知道我在书店里头工作？
刘向东：我怎么不知道？你整天到处送书，简直是梅县的名人哪。
小红(稍稍得意地)：什么名人哪。尽瞎扯！
刘向东：哎，我说，我不是在周大夫那儿见到你的吗？你最近身体怎么了？好点儿
了吗？
小红：还行吧。
刘向东：你后来，还再去过周大夫的义务门诊吗？
小红：没有了。他不开了。
刘向东(好奇地)：怎么会呢？
小红(心中有鬼)：我也不知道呀。
刘向东：噢。(观察小红)

小红：哎，你是从哪儿来的？
刘向东：我？我从北方来的。
小红：北方哪儿啊？
刘向东：你这人有意思啊，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小红：奇怪呗。你一个外地来的，在我们这儿呆着，又不做什们买卖。整天都干什
么呀？
刘向东：我当然有事情了。
小红：你到底是做社会调查的呢？还是真是什么张学良将军派来的？
刘向东：你看呢？
小红：我不知道。不管是干什么的，总比我们好吧。呆在这个小县城里，什么事儿
都没有。烦都烦死了。
刘向东：不烦。烦什么呀。挺好的。
小红：就是挺烦的
刘向东：你还烦。哼。我们这号的， 才烦呢。
小红：真的吗？
刘向东(越说越激动)：那当然，城市盲流。又没理想。年纪一大把了，回头一看，
家没家，业没业的。以后干什么，还不知道呢。念个书，又不知道拿这个文凭干什
么。开始个什么新生吧，又不知道该在哪里干。哎。跟我一快出来混的，多少都至
少是个经理什么了的。
[刘向东越说越多，小红呆呆地看着他]
小红：没关系，至少你还可以作作调查什么的？
刘向东：调查？也得有东西可察呀？
小红：一定有的。(点点头)
刘向东：你说什么就什么吧。
(两个人，彼此观望)

小红：我得回家了。
刘向东：噢。

十八

背景：周医生家门口，夜色。

[小红使劲推门，咣咣响]
[周医生披着衣服，来开门]

小红：就你一个人？
周医生：对，就我一个人。
小红：你老婆呢？
周医生：她回乡下去了。
小红：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周医生：噢。我跟她讲了，我要清修一阵子。她也是个明事理的人，就收拾了收拾，
走了。(看看小红)
小红(一下放松了，满嘴哀怨)：女人就是可怜，是女人都可怜。
周医生：怎么了？
小红：我跟你说，你可别吓着了。
周医生：你说吧。
小红：我怀孕了。
周医生(吸一口气)：几个月了？
小红：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医生：你说你怀孕了，我问你几个月了，要不要我开点保胎药。
小红：我说我怀孕了。
周医生：我明白，你说了两次了。
小红：我再说一次，我怀的是你的种儿。
周医生：这可开不得玩笑。
小红：要不要我生下来给你看看。
周医生：不会吧。
小红：哼，我就生下来给你看。
周医生(进屋，拿出纸包的茶叶)：小红，你静一静，喝点茶，这还是我老婆从乡下
拿来的新茶。
小红：我不喝，你自己喝。
周医生：小红，你别急，你听我说，这事我们得好好商量。
小红：有什么好商量的，我就把他生下来。
周医生：你别太不懂事了。
小红：我怎么不懂事了，你倒懂事，你当然懂事了，懂到了不认亲生的孩子。
周医生：小红，你替我想想，我又不能离婚和你结婚，你生下这个孩子有什么好呢，
我是说对你有什么好呢？
小红：你这是在替我想呀，真是大善人，那应该找人给你写几笔。
周医生：我是替你想，也替我自己想，这总可以了吧。
小红：那你说吧，你打算怎么办？
周医生：真的怀孕了，该不是你自己出幻觉了吧？
小红：这是化验单。
周医生：想想不可能呀，不是你吃了药吗？
小红：反正我怀孕了。
周医生：你真确定是我的吗？
小红(双唇发抖)：你欺人太甚了，周医生。
周医生：小红，你讲点儿道理，你突然来跟我说你怀孕了，我和你凭良心讲也就二
三次，你让我怎么相信，我听人家说，你跟那个混混儿刘向东也整天泡在一块儿。
小红：你，你真无耻。谁说的？秀秀对不对？她自己骚货一个，勾引刘向东不成，
就推在我的身上扯，瞎了她的眼。
周医生：别生气了，这样好不好，去作手术，现在做人流，全身麻醉，一点儿都不
疼。
小红：我不做。我要生。
周医生：那我不管了。(到另一个房间去了)你爱生就生，你看着办吧。
小红：那好，我生给你看，让全县人民看清你这个大医生的嘴脸，还大善人呢，什
么大善人，狗屁！
周医生：(从屋里头出来，平静了一些)我说小红，你讲不讲道理？我，我周文学跟
你在一起，纯是为了帮你的忙。看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身体又不好，就陪陪你。
结果我帮忙帮出事情来了。
小红(气结)：你？你帮我什么？
周医生：我？我也就是作了个顺手的人情罢了。你听我说小红，我是个凡人，动了
求仙的心，就回不来了。我这两天考虑考虑，清修一阵子。到时候出了关，再来找
你，啊？
小红(筋疲力尽)：你说我能相信你吗？
周医生(肯定地)：你最好相信。嗯。

十九

背景：尼姑庵

[ 冉冉读佛书。冉冉放下书，望着窗外]
[几个工人正在架梁。特写一个工人的正面相。冉冉看着他]
[豆头走进尼姑庵，大叫冉冉姐姐，请吃喜糖]

冉冉对豆头：豆头，喜糖以后不要拿到我们尼姑庵里来。
豆头：冉冉姐姐，我想请你吃喜糖。
冉冉：唉，也真有你的。好吧，我吃喜糖。
[豆头高兴地拍手笑，我们要找大善人，要找大善人]
冉冉：对了，这是谁给你的糖。
豆头：王大妈的儿子的。
冉冉：哟。
豆头：冉冉姐姐，你喜欢不喜欢吃糖，你喜欢我天天给你买糖吃。
冉冉：姐姐不喜欢天天吃糖。
豆头：姐姐喜欢什么？
冉冉：姐姐只想做好尼姑。
豆头：姐姐不要在这里做尼姑，姐姐跟豆头回家。
冉冉：出家人回不去了。
豆头：冉冉姐姐，你是不是忘了路了？
冉冉：傻豆头，姐姐是尼姑，不是尘世中人。
豆头：我不管姐姐在哪里，我只想和姐姐在一起。
冉冉：傻豆头，没人懂姐姐的心。
豆头：我不要懂姐姐的心，我要姐姐的心。 背景：周医生家门口，凌晨

[周医生开门，取下“星期天义务门诊”的牌子]
(音乐响起，“红尘滚滚，”“我用青春赌明天”)
[周医生关门离开]
[天亮了，小红来到周医生家门口，见没人，失魂落魄]
[小红坐在地上]

二十

背景：君再来小旅馆

[小红低着头走进，秀秀已经不在了，门口的写字台空着]
[小红叫：有人没有？]
[刘向东出来了]

刘向东：怎么是你呀？
小红：嗯，是我。你最近还忙吗？
刘向东(笑)：什么最近？我们前天刚见过面。就两天，能出什么事情?
小红(失神地)：才两天吗？我怎么觉得已经好长时间了？
刘向东：你，你怎么了？
小红(下了决心)：我想跟你结婚，你呢娶我，我嫁给你。
刘向东(乐了)：是不是啊。还有这种好事儿？
小红：我说真的，不开玩笑。
刘向东：你什么意思呀？
小红：我是认真的。
刘向东：这个，这个。我得考虑考虑吧。这可是大事儿啊。
小红(干脆地)：好，那你考虑吧。我就在这儿等着。
刘向东：你，你，哎，别一下太快了，不好吗。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小红：嗯，我喜欢上你了，还不成吗？
刘向东：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小红(理直气壮)：从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刘向东：哟，什么时候呀？
小红：哼，就那时候。
刘向东：好了，好了。小红啊，你想清楚没有啊？我这样一个人，没家没业的。你
嫁给我(声音低下去)，也不想想有没有前途？
小红：我？前途？嫁给你我就有前途了嘛。
刘向东(有些感动)：真有这么严重。可我们怎么生活呢， 我每天早晨起来吃什么，
对，早饭吃什么，你知道吗？
小红：你？你，你不就是吃个稀饭，咸菜，最多再来个咸鸭蛋。
刘向东：唉。告诉你吧，我不吃早饭。我整天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什么时候起
来什么时候吃。哪知道几点起来吃什么。
小红(坚决地)：有了家，你就知道你早晨起来吃什么了？
刘向东：小红，你不明白。我不是怕没饭吃。我是，我是习惯了不吃早饭的人。突
然要吃了，不习惯哪。
小红：好了。好了。我们别谈这些玄的了，你究竟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啊？
刘向东：那我们俩，以后谁作饭呢？
小红：那还不容易。我来作。不就是三顿饭吗？
刘向东(看着小红)：小红，你老实告诉我，究竟出了什么事情？跟大善人组织有什
么关系没有？(抓住小红的肩膀，摇动)
小红：什么大善人组织，我不知道啊。
刘向东：那你，深更半夜，去周大夫那儿干什么去了？
小红(低声)：没，没干什么呀。我，我去拿药的。
刘向东：那大善人呢？你真的不知道吗？(逼上去) 真的不知道吗？
小红：我，不知道。什么大善人，哪有善人，还大善人呢。
刘向东(眼中有柔情)：小红，好吧，你不想说，我也就不问你了。
小红：那，那咱们结婚的事情的呢？
刘向东：你不再想想吗？
小红(突然很大声)：哎哟，还想什么呀。别琢磨了！你的身份证呢？我们明天到县
上登个记(到床上翻一翻)。
刘向东：真决定了。你不会后悔吧？
小红：不后悔。
刘向东：那好吧，不就是结个婚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小红：刘向东，我不会亏待你的。有我吃的，就有你吃的。
刘向东：小红，好！有你这句话，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音乐响起。“一场游戏一场梦”。)
[刘向东一下跳起来，给自己泡上茶]
[刘向东的脑子里浮现秀秀的脸，晃来晃去，刘向东使劲地摆头]

二十一

背景：尼姑庵外面，水池。桃花盛开。
(音乐响起，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
[桃花朵朵，白色的花瓣，在风里摇着]
[冉冉的背影。走向水池。沉下去。]
[尼姑庵的老尼姑围住冉冉的尸体，沉默不语]

尼姑A：通知公安局吧，说我们淹死了人。叫他们来。
尼姑B：冉冉呀，进错了门。
[众尼姑不语，脸色阴沉]

背景：红星小学门口。

[冉冉父在传达室接电话]

冉父：什么？她，她是怎么死的？
公安A：跳水。
冉父：没有人逼她？
公安：现场表明她是自杀。
冉父(悲愤地)：冉冉，她，我的女儿，都当尼姑了，还能有什么事呀！
公安：你朝我吼什么？
冉父：我要求尸检。我要求个说法。我的女儿，从小就是个三好学生，在家，她也
是个听话的孩子。这，这一定是有人害了她！我，我要求调察！
公安(耐心地)：您不提出，我们也要尸检。很快，我们有了调察结果，会来通知你
的。

二十二

背景：小红的新家

[“哇，哇”的孩子的哭声]
[室外的清烟]
(刘向东独白：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下午。我就决定和小红结婚了。也许是我自
己心里头什么地方知道。如果我不下那个决心的话。我一辈子都不会下那个决心了，
人往往是这样。要不然，就再也下不了了。)

[稿纸扔了一地]
[稿纸题头：大字“关于人民”]
[刘向东虔诚地坐在桌子前，对着电大油印讲义]
[天亮了，刘向东拉开窗帘]
[集市早晨的声音]
[小红头缠布巾。抱了孩子，坐在床上]
[刘向东在厨房里热牛奶]

小红：哎，我们快没钱了，艾艾没奶粉吃了。
刘向东(在厨房里)：什么？听不见！(出了厨房)
小红：我说那个奶粉啊，快没了！
刘向东：哪个奶粉啊？
小红：哎，就是哪个进口奶粉吗。什么“雀巢”，“奶巢”的。
刘向东：我想，嗯，想办法吧，不能亏了孩子。我跟你说个事儿啊。县长还欠我一
笔钱呢。
小红(不信)：你？人家县长凭什么欠你的钱？
刘向东：真的。我原来的那个调查，就是县长雇我干的。
小红：你，你究竟是干什么的？你是电大学生？作社会调查的？还是张学良将军派
来的？怎么？你现在又是县长派来的了？
刘向东：唉，那些，那些都是我的掩护。
小红：得了吧你。
刘向东；你不信，你不信是不是？我还有贰拾美金呢。都是县长给的。我找出来给
你看，这样你该信了吧？

[小红似笑非笑地看着刘向东]
[刘向东翻箱子倒柜子地找]
[刘向东检索他所有的发票]
[刘向东翻遍每个信封纸袋]

小红(关心地)：算了，你别找了。我相信你，还不行吗？你，你歇歇吧？
刘向东(莫明其妙地)：这可奇怪了。我前两天还看见的。明明和这些发票在一起的
吗，究竟哪儿去了呢？
小红：好了。我相信你。县长让你察什么呢？你察出什么名堂没有？
刘向东：嗨，不就是什么大善人俱乐部吗？我哪个时候不是老以为你知道什么吗？
我察了半天，也没什么线索。
小红：那，那你凭什么找县长拿钱呢？
刘向东：他一次订金给了我三成，还有七成没给呢。他当时付我的是美金。他还跟
我说，等交了调查报告再给剩下的。
小红：那你那调查报告写完了吗？
刘向东：什么调查报告呀，还没影儿呢。我什么都没察出来，怎么写？
[小红双眼发亮]
小红：那还不简单！你随便编一个，嗯，什么调查报告，不就成了？现在什么调查
报告不是编的？
刘向东：那，那行吗？
小红：行，怎么不行？我说行就行了嘛。

(音乐响起：每天爱你多一些)
[刘向东奋笔疾书]
[秀秀报着孩子，给他倒茶]
[刘向东洗脚，小红添热水，刘向东依然写作]

(画外音：大善人俱乐部是梅县正西街地区的地方组织。核心组织名单如下：
周文学：男，四十五岁，职业：医生，今下落不明。
猪师傅：男，伍拾岁上下，职业：屠夫，死因不明。 大善人俱乐部在本县已经有了八年历史。参加人数在八十五和九十七之间。大善人
俱乐部是个秘密组织，机构共有三个级别：常务会员，会员和候补会员。候补委员
三年后，当积累了一定的组织经验，就转为成为正式成员。资格审核而言的重点，是
看本人是否具有大善人活动的经验以及保密能力。详情还在进一步的调查之中。

二十三

背景：县长办公室内

[刘向东不顾阻拦，敲进县长门内]
[县长抬头，迷惑地看着刘向东]]
刘向东(冷静下来)：县长，好久不见了。最近忙不忙啊？
县长：你找我有事吗？
刘向东：嗯，我是，找你，想谈谈大善人俱乐部的事情
县长；什么大善人俱乐部？我这就不明白了。
刘向东：哎，你，你不是让我去调察吗？你不是还给我贰拾美金吗？你不是还说要
把保密工作作好吗？(拿出报告)你，你看！这是调查报告！
县长(冷静地)：好、好、那我看看是什么东西
[刘向东等县长看报告焦躁不安]
[县长看完了，抬起头来]
[刘向东期盼的眼神]

县长：这是什么？倒是挺有意思的。
刘向东：什么，这是我的调查报告啊？
县长：我不明白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刘向东：你？你真的不记得了吗？您是不是最近太忙了？一时间想不起来了？你好
好再想想？我们在小吃店碰的头。您后来还派手下打电话找我？
县长(严肃地)：你什么意思？我从来没见过你！我很忙，你先回去吧，不要妨碍我
的正常工作！
刘向东(站起来把着桌子)：县长您真的没要我察大善人俱乐部？真的，没后来又派
人给我下命令？县长你、你能不能说实话？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我发誓！
[县长站起来，作出请走的姿势]
[刘向东呆在原地]
县长大叫，张秘书，你进来一下。
[张秘书将刘向东遣开]

[县长和秀秀一高一矮，及县政府同事沿街过市]
[刘向东在牛师傅店里卖奶粉]
[刘向东看见县长，就窜将出来]

刘向东：县长！县长！我我跟你谈谈行不行？
县长：怎么又是你？
刘向东：唉，这事很重要，我真的要和您谈一谈！
县长(心平气和地)：我再告诉你一次，下不为例。我从来没给过你美金，也没嚷你
察过什么大善人的事！
[秀秀同情地看着刘向东]
[刘向东看见秀秀又羞又气]
县长(意指秀秀)：我正要跟我们县的代表李香兰同志、到省里参加卡拉OK大决赛，
没时间和你扯了。
刘向东：你骗人，骗子。
张秘书：你说谁是骗子，谁是骗子，你他妈才是骗子，别以为我们不清楚。
刘向东：我骗什么了？
张秘书：你心里明白。
县长：小伙子，我们梅县是个好地方。但梅县不容忍骗子，梅县还是欢迎与人为善
地吗。
[刘向东想说什么，又停住了]
[张秘书又上来将刘向东架开]
[刘向东发呆]
[县长携秀秀飘然离去]
李红新(满脸不屑)：哼，还有他的第三春呢。
牛师傅：什么第三春，那根本就是下一代。

二十四

背景：学校传达室

冉冉父接电话：谁呀。
公安局：我们是公安局调察科的。我们是想通知你，你女儿的尸检报告结果出来了。

冉冉父亲：是谁害死我的女儿的？
公安：你女儿是自杀的。
冉冉父：我不相信。
公安：你女儿怀了身孕，已经三个月了。
冉冉父：我不相信。
公安：你可以自己来看看，了解一下情况。
[冉冉父沉默]
公安：你今天去一处领回尸体，自已处理了吧，还有，为了这次尸检，我们一处的
同志费了很大的心，化了很大的力气，这个手续费你要付百分之三十。
冉冉父：什么？
公安：一共是九百四十七块钱，啊。
[冉冉父崩溃地放下电话，坐在地上]
[回到家中，桌上有一张冉冉的照片，青春欢笑]

二十五

背景：君再来旅店，写字台

[刘向东看“人民日报”]
(话外音：同志，我要登个记！你们单人间多少钱一晚上哪？)
[刘向东仍然在看报纸突然反应过来了，露出笑脸，点头]
(音乐：“爱在深秋”)
[集市繁忙，小红送书]

刘向东独白：所有人都走了，只有我留了下来。在我认识的人里头，成就最大的是
小红。她因为努力工作，到处送书，最近得了“新长征突击手”的称号。我有的时
候还想起周医生，还有秀秀，想知道他们在哪儿呢，在干什么。

剧终。
演职员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