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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橄榄树○本期作者●吴虹飞 |
二〇〇一年第六期(总第74期) |
最新更新:2001-0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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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虹飞: | ||
(一)
幸 福
“我们自己画一个结婚证书。” 她拖着拖鞋,系着围裙,淘米,洗菜,做饭。锅铲弄得咣当咣当山响,油烟嗤嗤地往上冒,抽风机卖力地呼呼抽气。她象蝴蝶一样在小小的屋子里飘来飘去。“5
1 5 1| 5---|6 5 4 3 1|”她唱:“老公,老公,我们的老公……” 他赶紧跳过来捂她的嘴巴,不是“我们的”,是你一个人的。
她是细心,多疑和惶恐的。 她早起。梳洗,画眉,描唇线,上眼影。 《青城晚报》快讯:昨天夜里,一名年轻女子在红楼宾馆的浴缸里遇害,她不着一缕,左手腕上系着一根红绳,血从浴室一直流到客厅。凶手招供说,他本无意杀人,但女子在浴室里说,你害死我了。他以为事情败露,将其杀死,并劫走身上仅有的三十元人民币。
(二)
“列农”一鼓作气地向“处女”挺进的时候,他昂着头,高唱着:imagine there is no heaven 其实本来我是想要告诉大家一段非常之感人的爱情故事。确实这个故事非常感人。 如果你们还没有被感动,那一定是我的原因。如我的一个极具写小说天分的朋友对我说的,我应该注意我的措辞和语气。 列农如果作为英国人,他还算是英俊的。可惜他只是一个中国人,个头那么矮小,脸色那么青黄不接,衣服又总是那么皱巴巴的。所以他其实可以称得上是难看。而处女却是一个很好看的女孩,脸色白皙而透明,尽管那时候还有少女特有的清涩和呆板。不幸的是,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美丽,所以她总是为自己的长相自卑得抬不起头来,而她也总是为那些很帅的王八蛋男生伤透了心。处女在如花的少女时代就梦见自己嫁给了有玫瑰花的王子,所以她并没有注意到列农。要知道,如果公主爱上青蛙,那一定是因为众所周知那只青蛙最后一定会变成有钱和英俊的王子。而在我们生活的年代,由于经过了搞活经济、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计划生育、夏时制、学习李素丽、申奥等等,童话的魔力在人为的社会中消失了。所以列农终于没有因为他的善良而被变成王子,所以,处女自始至终都没有爱上列农。 处女和列农一起经过村里的小卖部的时候,处女就一直盯着玻璃橱窗里的“好丽友”巧克力派。巧克力派。处女嘴里嘟哝着。开始列农没有听见。但是处女嘟哝了好几遍之后他终于听明白了。他说咳不就是巧克力派嘛,我给你买就是了。他一个劲地要从衣服兜里往外掏钱的时候,处女拽着他飞快地逃离了现场。因为列农的确太穷了。他没有工作,也没有钱交房租。处女虽然很想吃巧克力派,但她仍然会老老实实地蹲在房子里用小电炉熬白粥给列农吃。那时候所有的物质都是那么地奇货可居,就连一小株青菜都会让他们惊喜半天。而冬天又那么冷,只有小电炉子,处女还必须用冰冷的井水冲洗床单和被罩。 列农终于因为贫困和自尊打算去干一番事业。列农其实是一无所有的,因为他甚至没有得到爱情。他曾经有过幻想。尽管处女是善良和纯真的,但是她仍然有着孜孜不倦野心勃勃的狂热梦想,这使得她总是游离于列农之外,心不在焉。所以列农虽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去干什么,但他知道他不可能让处女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所 以他决定抛下房子的屈指可数的物什,离开城市。 离开那天晚上,一盒“好丽友”巧克力派抛在处女的身边。处女又惊又喜抱着巧克力地抬头,看见列农微笑着看着她,满脸的骄傲。处女紧紧抱着巧克力派,说,贵不贵,列农就豪爽地说,不贵,不贵。处女把列农拉过来,动手解他的皮带。列农却推开了处女的手,今天不行。处女疑惑的看着列农。她看到他眼里的温情,但她并不了解男人。 顺便提一句,列农热爱列农、热爱夏加尔,热爱一切善良和清澈的事物,所以列农爱处女的脸庞和声音。 那天晚上列农是乘着一辆破破烂烂的中巴离开村庄的。他无比仓促地在处女的额头上亲了一口,就仓惶地跳上中巴,紧接着中巴就慌慌张张地逃也似地窜出了村口。 两个月后,处女要去做堕胎手术。离手术的时间还有三天,而她反应很剧烈,因此她总是偷偷地跑到菜市场去买四毛钱的四川泡菜。她就着不要钱的馄饨汤脆生生地咀嚼那一点泡菜,心情就舒畅了一些。突然临桌的一个男子因为一分钱和店铺老板吵起来了。他们开始摔东西。开始处女和大家一样愉悦地看热闹,后来处女就缩着肩膀低着头躲开了,她没有忘记带走没吃完的几片泡菜。 为了增加营养,处女在进手术室之前,咬牙为自己买了一盒“好丽友”派。一盒六个。处女坐在医院的过道里,在刺鼻的药水味儿中,吃了一个又一个。她本来想留几个到了手术后作为庆功吃的。但她担心自己会因为手术而死掉,这样巧克力派就会白白地被浪费掉了。所以她把剩下的几个全吃了。然后她把盒子扔进了医院的垃圾桶里,僵硬地走进了手术室。
巧克力派,她小声说。她没有想到,她竟然会成长为美丽的女孩。她抬头走路,她敢于微笑。幸福摆在她的面前,唾手可得。
列农不知所终。他终于没有回来找处女。有人传说他结了婚,并且回到了他的老家。 (三) 丝袜女郎 夏天快到的时候,我会用十元钱买回一打丝袜。 就盯着他的眼睛看。眼睛太小,睫毛太短,等于没有。脸上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但是没有一点点的温情。天,真是好。我一头往他怀里钻,抱着他有点发胖的60年代的腰身。他大我九岁。长得象唱戏里的奸臣。我们见过一次面,在电话里聊过一次天。他喜欢教育我。无非是欲望可以和感情分离。无非是证明这真的是一件非常自然的事情。他是很有道理的。但是已经有很多人这么劝我。大家都很懂道理。第一个我是信的,第二个、第三个我就不信了。难道真理不是只掌握在少数人的手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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