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作者】
橄榄树文学月刊◎ 二零零一年五月刊
编辑:巫昂

·李红旗·
我的家乡没有救世主


1、

  孙文正和袁亮来找我的时候,我正一边躺在床上抽烟一边考虑着中午到哪儿去吃饭的问题,每年的暑假我都要为这件事情伤脑筋,一天至少伤两次。我的亲生父母就住在我的隔壁,外面正传进一种复杂的声音,这种动静也是一天至少响两次。他们正在准备午餐。我都闻到午饭的香味了。可那顿午餐的实质部分一般是没有我的份的,能让我闻闻就已经是给我很大面子了。本来父母是让我在家里吃饭的,但我觉得太麻烦,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我在家里又吃又拿,心里面觉得负担很重,后来就放弃了。放弃了一阵子以后我很后悔,我发现挨饿比有心理负担要难受得多,认识到这一点以后我很想向父母表白,但一直没好意思说出口,我曾向他们暗示过几次,但他们都装作没看见,后来我就有点不大好意思再继续这么干了。父亲至今仍然让我行使在这个家里居住的权利(也就是说能让我闻一闻午餐),是觉得我如果居无定所的话很容易去做真正的坏事(我至今仍然没有做出出乎父亲意料之外的坏事,我做的所有坏事他都想到了;也许他想了已经不止一年两年了吧),做了真正的坏事就要被公安人员逮捕,那样的话他的麻烦就来了。他是我法定的父亲,法律规定他有责任和义务在他的儿子不能收拾自己的生活时挺身而出替儿子担下来(也就是说让一个法定的父亲去完成儿子般的任务)。我的父亲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个。我也是。在这一点上,我和他终于有了一点父子的迹象。
  我昨天刚向他提出建议:不如咱们父子就到此为止吧,就当你从来就没有流失过我这么个精子。您本来就该是完整的,爸爸。都是我毁了您的清白。这二十来年我花了您多少钱咱们今天算清楚,只要我不死,或者不是死在您的前头,我就一定会在您的有生之年把这笔欠您的帐还清楚。这只是我个人的建议,爸爸,您有什么想法可以提出来,咱们再商量。父亲欣然同意:好!我现在就去找公证处公证、去登报。母亲急了:你这两个东西,你们要气死我呀!
  说实话,爸爸也不想真这么做,这样影响多不好啊。我早就看出来了,爸爸,您的儿子并不是个傻瓜,只是不愿意做一辈子不明不白的儿子而已,我想探索一个儿子的实质。就像一顿饭一样,我早已经被人闻得不耐烦了。爸爸,既然您不愿意不做我的父亲,那您总得像个货真价实的爹一样吧。
  “您就把我当条狗行吗?养条狗您还得给它饭吃呢。您还记得咱们家以前养的那几条狗吗,它们活着的那些年里您一直给它们饭吃。”
  “狗,你配做狗吗?我养条狗它会给我看家,你会吗?你只会三更半夜回来,像个贼一样。我他妈怎么养了你这么个东西!”
  就是这个样子。
  我根本没脸吃饭。我爸爸教了一辈子的书,顺便又吃了一辈子的饭,至今还在卖命地吃着。书他是不用教了,他的教本已经被他翻烂了。饭还得继续吃,他的胃至今仍然性能良好,是至今为止父亲身上最称职的一个器官,天知道它那么卖命到底是为了什么。它得坚持到有一天父亲实在忍受不了那么多年吃下的那么多冤屈的饭的亡魂的咒骂挥一挥教鞭说,算了,我已经够了!
  孙文正和袁亮来到我床前的时候,我的鼻子还在七米之外的厨房里的那只锅的上方随着它上面的热气浮想联翩。当然,我的脑瓜子也随鼻子去了,我的鼻子从来就不能单独行动。袁亮把一句话说了好几遍我仍然没什么反应,他用力朝我的胸口打了一拳我才跌跌撞撞地从厨房跑回来。从厨房到我住的屋子中间还隔着好几道墙,碰了我一鼻子的灰。
  我揉着鼻子抬起头来,首先看到了袁亮脸上的兴奋表情。我心里一高兴:难道这小子已经落实了今天吃饭的地儿了?
  “狗子,我和文正又发现了一个尤物!”
  “什么尤物,你是不是饿昏头了”
  “操!妞,我和文正发现了一个很牛X的妞!”
  “在哪儿!”袁亮终于把我从对一顿饭的迷恋当中拖了出来。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他才好。
  “就在前面红绿灯路边的那个小卖部!”孙文正用手比划了一下,他脸上的快感一点也不逊色于袁亮。
  “这一次咱们可先说好了,大家一起玩,你狗子别一个人独吞。”袁亮肯定还是对那个被他称作“胡爱”的小婊子把自己的身子从他的身子上拿下来又贴到我的身子上一事耿耿于怀。都已经过去好几天了,这小子还他妈记着呢。
  “什么叫大家一起玩呀!别说那么难听,又不是玩具。我先过去看看他是不是一个像“胡爱”一样的骚货,如果又是一个“胡爱”,那就大家一起玩,如果人家是一个正经姑娘,咱们就别去害人家了。”
  “又来了,狗子。别他妈装了,你又不是不喜欢XX,一边X,一边还要装出一副顺手挽救失足之少女的情怀,哥们你真是太滑稽了!”
  袁亮说完看看孙文正,孙文正的表情跟袁亮的表情基本一致。袁亮说完嘲讽我的话以后总是转过脸去看孙文正,而不是继续看我。他觉得这样更能深刻地刺激我的自尊心,能够促使我在对待女人的看法上更朴素一些。其实我哪有什么自尊心呢,他们真把我看得太伟大了。
  “天下的X都是一样的,没有正经X和非正经X之分!”这是孙文正的名言,他一天至少有机会说上三四遍。他爹甚至都听说过。
  还是少说废话,咱们先看看你们所谓的尤物吧!

2、

  孙文正和袁亮兴致勃勃地领着我去看他们的尤物,现在我一点都不饿了。祝爸爸妈妈午餐愉快。
  就在离我法定的家不到五百米的地方,我以前怎么就从没想到往里面看看呢?
  已经离家五百米了,这应该算不上是窝边草了吧。寒假的时候,我吃过一次真正的窝边草。其实我也没吃,只是摸了两把,我的窝边草让他们几个兔崽子给吃了。很遗憾,她仍然不是我发现的,我知道的时候她已经被一个叫甘霖的诨小子踩得凌乱不堪了。那个叫甘霖的是一个真正的烂货,每一个向他撅起屁股的X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收下,也不管那只X有多么让人恶心。他几乎把我们当地所有最丑陋、最淫荡的X都收留了,于是搞得名声很响。特别是在那些还没有被他接洽的更恶心也更淫荡的X们的心目中,甘霖简直就是一个救世主,而且是唯一的救世主。据有关资料记载,住在我窝边的那个X是直到目前为止甘霖的淫荡史上所能遭遇的水准最高的一个。看样子,甘霖就是再活一百年也不可能打破自己的记录了。那只X不仅文化水平高(正式的技工学校毕业生),而且身材匀称,最难得的是——她的五官比较端正,没有任何一部分长出人们的意料之外。
  我放寒假以前她就已经被甘霖给糟踏了。就是这样一个X,也仍然不是我自己找出来的。她就在我家对面的那个招待所里干服务员,只要走七八步我就能碰到她的屁股,可我居然笨到连那七八步都不知道怎么下脚。要不是袁亮,我的一生可能就与她擦X而过了。
  寒假的第一天袁亮就跑到我家来找我(当年袁亮对我放寒假的日期记得非常清楚,现在恐怕他早就忘了,历历在目的也许只剩下了一个个女人的经期),神秘兮兮地拉着我出去,说要让我看样东西。你们不用猜也知道我就要看见的是一样什么东西。他就在我的家门口把那个X给叫了出来。见到她,我一点别的想法都没有,那只是甘霖的一个破纪录。我唯一感到惊奇的是在自己的家门口居然也能出产骚X。以前,我在外面怎么瞎折腾都行,但走到离家百米之内以后就会不由自主地严谨起来,这是一个长辈们出没的地方,我必须得像个儿子一样。我一直认为,不由自主地严谨起来的地方就是一个必定严谨的地方。看来我弄错了,骚X的成长是没有任何局限性的。
  (也许有人会说我用骚X去称呼一个还完全不了解的“少女”是错误的,不道德的。谁这么说谁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傻X,你只是一个被精液包庇了眼睛的卑鄙小人。我这么说,根本不是我的过错。)
  我不会看错的,她确实是一个骚X,我用不着去了解她,只要看那么一眼就够了。一只X是不需要别人去了解的,那是医生去做的事情,医生都是一些不知廉耻的人。我十三岁就开始跟骚X打交道(可以毫不惭愧地说,我见过的骚X比真正的X都多),你还记得我十三岁那年遇到的那个骚X吗?那次还是我跟孙文正和袁亮。我们坐在路边朝着从我们身边走过的她吹口哨,她朝我们笑笑:毛还没长全,先学会泡妞了。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数天之后,我认识了她的儿子,我们还成了好朋友。第一次去她家的时候,她就一眼把我给认了出来,后来发生了一些别的事情。她执意要检查我的毛,逼不得已我只好依了她。但我一点那种意思都没有,我根本没想到那么麻烦。
  我从十三岁开始跟骚X打交道至今已经有四年的历史了,四年——一个本科。而且我对自己的专业又是那么用心。就算我是一个眼高手低之人,至少我的眼力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我说谁是骚X谁就是骚X。
  让我们回到那个寒假的骚X上去吧!

  她看见袁亮以后止不住喜上眉梢(看来袁亮已经让她尝到了甜头)。
  “这是我的好朋友狗子。”袁亮指了指我向那个骚X介绍道。骚X冲我笑了笑,把两只手交叉着垂在她的X上,看上去很文静,很像一个传说中的淑女(我恳请天下所有的骚X试着像我们寒假的那个骚X一样将两只手自然地叠在一起并自然地放在它们自然会去的那个位置;现在,你们将会发现,你们的X正是从那个地方生长出来的。我之所以要让你们这样做是想证明:你们之所以是骚X,并不是偶然的。)
  “咱们一块儿走走吧。”袁亮对骚X说。
  “行,我先去跟经理请个假,我只能请一个小时。”
  “行,已经足够了!”

  我、骚X、袁亮一起走在路上。
  迎面正好碰上我妈,我妈手里提着三个刚买的馒头。看来我们家又要吃饭了,爸爸吃两个,妈妈吃一个。
  骚X看见我妈冲她笑笑:“大妈,买馒头去了。”我妈也冲她笑了笑。骚X不知道那是我妈,我妈也不知道那是骚X。骚X的正式身份并不是骚X,而是另有名堂。那些东西不是我的专业。
  我妈在冲骚X打招呼的间隙找机会瞪了我一眼,然后回家了。又是一顿。
  再往前走是一片工地,正在盖着一批新的居民楼。只一个学期的工夫就冒出了这么多又大又漂亮的新楼房,天知道里面可以装下多少骚X,想到这些,我的心里一阵惆怅。
  我们在一幢刚刚建好但还没有住人的楼前停了下来。骚X显得很激动,她其实没想显出她的激动,她激动地按捺着她的激动,这使她看上去更加激动了。真他妈莫名其妙,你好端端的激动什么呀!
  我看看袁亮,他看上去也有点激动。我又一看,原来他的手正在骚X的屁股上蠕动呢,看样子那只手在上面已经蠕动了一阵子了。
  袁亮对我说:“狗子,你先在这儿等一下,我跟她进去呆一会儿,就一会儿。”
  “那你叫我出来干吗,又没我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不是,我先跟她呆一会,十分钟,就十分钟,然后再换你。”
  骚X站在袁亮的身边微笑着听我们商量着关于她的事情,像一个淑女一样。她难道不知道我们在糟踏她吗?她怎么一点也不会生气呢,我真怀疑她的脑子有毛病。
  骚X很大方,她不仅对袁亮的提议没有表示出丝毫的异议,就是跟袁亮一起走进那幢还没装修的楼房时也依然面带微笑,就像去开会一样。

  袁亮晚了三分钟。我在外面连叫了两次:老亮,时间到了,轮到我了!他才从里面露出头来。袁亮朝我勾勾手,意思是说,过来,过来。我跑过去跟着他进到里面看见了骚X,骚X站在一块还没有刷好的水泥墙边。看见我进去,她冲我笑了笑,她还挺懂礼貌的。
  接下来的事情我不想说了,很无聊。我把那个骚X弄哭了,这很让我感到意外。她还会哭。我还是说了吧,否则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还以为我一惊一乍地脑子出了问题。
  那是冬天,很冷。我走到骚X的面前解开她外面穿的那件棉袄,然后又将她的毛衣撩起来,再把她的两件内衣从裤带里拔出来,然后我将手伸到了里面,里面真暖和。骚X哆嗦了一下,但脸上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的神色。袁亮看我们的关系很融洽,就放心地出去了。我将手又往上伸了伸抓住了她的两个乳房。
  “你的乳房怎么这么小,跟没有一样啊!“我吃惊地问道。更让我奇怪的是她竟然还戴着胸罩。
  “可能是还没发育好吧。”她的脸上除了微笑以外还带上了一层红晕。没想到她还会害羞。
  “你今年多大了?”
  “十六。”
  “你家是什么地方?”
  “我家是农村的!”她有点不大高兴。
  “那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上班了?”
  “我的姑妈在这边,我的工作是她帮我找的。”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我娘,我爹,还有一个弟弟。”
  “你从哪儿毕业的?”
  “技校。”
  “你有男朋友吗?”
  “我这么小怎么会有男朋友呢!我爹和我娘不让我找男朋友。”
  “你看我做你男朋友行吗?”
  “那样我对不起我爹和我娘。”
  “刚才袁亮摸你的乳房没有?”
  骚X没说话,我接着又说:
  “你知不知道随便让别人摸你的乳房是不对的。”
  骚X还是不说话,我只好接着又说:
  “你爹妈供你念书容易吗!还帮你找工作,你却不学好。你觉得随便让人摸你的乳房对得起你爹和你妈吗?你爹和你妈如果知道你在外面这样他们会怎么想?你还有脸说对不起你爹和你娘。”
  骚X还是不说话,我看见她的眼角流下两滴泪来。她居然还会哭,这真是太出乎我的意料了。
  “你是不是还跟袁亮干过别的?你真是他妈的不学好!”
  “你只会说别人,你自己现在在干吗?”骚X委屈地说道。她的脸上已经是骚泪纵横。
  被骚X一提醒我才想起自己的手还搁在他的乳房上呢,我使劲抓了两把。太小了,真的是太小了。
  “你的乳房太小了。”我微笑着告诉她我此刻的感受。
  骚X的乳房挣脱了我的手,像电影里刚被强奸的纯情少女一样一边掩面哭泣,一边翘呀翘着两只小腿肚子衣衫不整地跑了出去。她这么用力干吗呀,实际上我的手什么都没抓住。数年之后的今天,我想起她当年的动作仍然记忆犹新,她当时用了一份至少比她的乳房大十倍的力气从我的手里挣脱开,但实际上我的手里什么都没有,所以导致她打了一个大大的趔趄,这是她那天唯一的一个失误,其他的表现都很成功。她像一个拥有大乳房的女人一样地跑掉了。
  也不知道那天晚上她躺在床上都想了些什么。

3、

  “狗子,浪X也有自尊心,你不能那样。那样就X不成X了。”袁亮很诚恳地告诫我。袁亮是个很不错的好朋友。
  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但是,袁亮老弟,世界上那么多骚X,只靠我们几个人的力量哪一天才能X完呢?

4、

  骚X并没有因为我伤害了她的自尊心而对我怀恨在心。一个星期以后我再见到她的时候,她没有露出一点埋怨我的意思。本来嘛,她就不该怪我,我也是为她好。
  那天袁亮不在家,我和孙文正在街上骑着自行车一直转到下午三点多也没有找到午饭。就在我都快绝望了的时候,孙文正忽然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激动地说:“有了!”孙文正指了指前面那个骑自行车的人。
  “有什么了?”
  “你看他左边的裤兜!”
  我顺着孙文正的手指过去的那个方向看了看,一块钱。有一块钱已经从那只裤兜里露出了至少五分之三。
  “马上就会掉的!”孙文正兴奋地说。

  我们骑车跟在那人的屁股后面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一块钱,露出来的越来越多了。一定要沉住气,别被他发现了。就在我们盯着那一块钱的时候,街上不知道过去了多少骚X,真是可惜。更要命的是前面那个骑车的人已经注意到我们老跟着他了,他不停地回过头来看我们一眼,不知道我们要干什么。他第三次回过头来的时候我冲他笑了笑,表示我们并没有要伤害他的意思,没想到这样一来他更紧张了。他骑得越来越快,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去哪儿。可能是要回家吧,那里比较安全。那一块钱还是没有掉下来,我都开始有点担心了。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算是到头呢?前面骑车的那个人瞎窜了一阵又渐渐慢了下来,前面那条路上的人越来越少,我隐隐约约地感到他隐隐约约地感到我们会在那条路上对他下手。他又从前面拐了个弯打算从来路再骑回去,重新骑到人多的地方去。人多的地方比较安全。我和孙文正也紧跟着他拐了回去,我们发现那一块钱露出来的更多了,大概只有五分之一还留在他的裤兜里,如果我没弄错的话,那应该是在他拐弯的时候弄出来的。他要是多拐那么两次就好了。
  我现在充满了活力和理想。
  回去的路上那个人骑得很慢,你慢我们也慢。他正朝人多的地方去,那里比较安全。就差那么一点了,只要他的身体再多活动那么几下就出来了。我和孙文正的眼都红了,像两个小兔崽子一样。那个人选择了在邮局的门口停下来,他装出一副寄信的样子想混进邮局里的人群中把我们甩掉。你他妈有什么东西可寄呀,难道你想把你的担心寄走吗?他把自行车骑到邮局门口然后蹁腿下车。终于掉了!我从自行车上跳下来让孙文正帮我扶着然后迅速跑到地上的一块钱面前把它捡起来,回头朝孙文正挥了挥,孙文正满脸的笑意里居然流露出了一丝羞涩。
  当年的一块钱,就是五个响当当的烧饼。现在不行了,它已经老了,有气无力,两个烧饼就能把它打发掉。
  吃完了那顿多年前的饱饭,我们显得有些无聊。

  “狗子,袁亮不是说你家门口的那个招待所里有一个骚X吗,咱们去看看吧。”
  “那是一个傻X,没意思。她的脑子有毛病,小心被她传染上。”
  “傻X也是X呀,反正咱们现在也没什么事,去看一看吧。”
  孙文正就是这么一个好打发的人。他之所以没有成为甘霖那种明星级的烂货,是因为他烂得没有甘霖那么正宗,所以没有甘霖的名气大,所以慕名前来的骚X不多。大街上泡妞只能是开开小心,你高兴一小下,我也高兴一小下,具体的事情是干不成的。好多被孙文正招呼过的过路女子的内心深处其实都很想立即脱下裤子(冬天)或者裙子(夏天)跟孙文正之流行苟且之事,像我老家春天里的狗一样。但只是想,并不敢真做,主要是不好意思。你得给她们一点时间、给她们一点情调、给她们一个地方,还得给她们找到充分的这么做的理由,让她们觉得要是不跟你睡觉就是道德败坏。有些女人在这方面很有天赋,但大多数还是得需要你的谆谆诱导。这些东西孙文正要不是没有就是不会做,所以只能像那些他冲着打招呼的女人一样干着急,孙文正的心里早已乱成了一锅粥。那些女人的心里其实也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但她们大多数总能找到一些事情做来调理自己,这就像是给那锅粥里加调料一样。粥是同样的粥,但是有了调料以后日子就能过得有滋有味了。不像孙文正的那一锅,不堪入目。
  孙文正也曾碰到过一个在大街上向他脱下裤子的女人,那个女人连内裤都脱了,她可能根本就没穿什么内裤。那个女人把裤子脱下来以后将屁股朝孙文正撅起来,然后脸也朝孙文正转过来色迷迷地笑着说:“来呀,来呀!”弄的大街上所有路过的人都朝孙文正看过来,搞得他很不好意思,连我都不好意思了。孙文正气急败坏地朝着那个女人的屁股使劲揣了一脚,那个女人一个狗啃屎扑到地上“呜呜呜”的哭了起来。她的屁股朝着斜上方,一只奇形怪状的X明目张胆地朝着大街,像是在指控什么东西。我和孙文正赶紧跑掉了。
  那是我们当地很有名的一个疯子。不过,我想就算是一个正常的女人在大街上脱下裤子朝孙文正撅起屁股来,孙文正也未必敢真的在马路上跟她干。一般情况下,裤子就是我们的命。

  我们在那个骚X的宿舍里找到了她。她还在睡觉,准备晚上值班。我担心她见到我以后会臭骂我一通然后把我赶出来,但是她没有,她还是那天初次见到我时的表情,笑眯眯的像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淑女。说实话,这让我很失望。
  我跟孙文正在她的床边坐了下来。骚X出去洗了一把脸然后回到屋里。她的宿舍里很暖和,所以骚X没有穿棉袄或者大衣之类的东西,直接就是一件毛衣。这样摸她的乳房一定比那天的时候方便。
  “好几天没见到你,我都想你了。”我微笑着冲骚X说道。
  “净说好听的,你怎么可能会想我呢!”骚X说。
  “真的,我从来不会说谎。”
  我坐在她跟前把手伸到她的屁股底下,她扭了扭屁股显出一副很不好意思也很不情愿的样子,但这样一来其实让我的手挪到了她的那一部分底下去了。我把另一只手从她的毛衣底下伸进去摸她的乳房。一个星期过去了,她的乳房还是那么小。
  “你看你这个朋友怎么这么坏呢,你在边上看着也不管!”骚X扭动着她那具枯燥的身体对坐在对面的孙文正笑嘻嘻地说。
  孙文正没说话,很矜持地坐在那儿微笑着,看上去就像一个纯洁的“大男孩”。
  “你看人家多好,你们是好朋友你怎么不好好向人家学学呢!”骚X有点严肃地向我劝说道。
  “我要是跟他学,就会对不起我爹和我娘。”我一本正经的告诉骚X。
  这一下我又惹着骚X了,她的脸马上拉了下来。
  “你走吧,以后不要来找我了。”骚X把我塞在她衣服里面的那只手拽出来,又从床上站起来。我底下的那只手还在惦记着她的屁股,有点不大适应。我再一次忽略了骚X的自尊心。
  气氛有点紧张。
  “狗子,你先出去一下。”孙文正坐在床上朝我很严肃地说。
  我抬起屁股走人,孙文正站了起来,走到她面前一句话也没说就把她给抱住了,然后把嘴贴到了骚X的嘴上,孙文正居然会去吻骚X,他可真伟大。我看着孙文正把她按到床上以后就带上门回家了。
  我妈看我这么早就回来,很高兴。马上让爸爸又出去买了两个馒头。我毕竟是我妈身上掉下来的肉。
  吃完饭我躺在床上,我在想骚X她爹和她妈现在在干吗呢?他们想念骚X了吗?想得厉害吗?那天晚上我用第六人称的方法写出了一生中的第一首诗,特摘录于此,以臻读者:

      我们的骚X

    我们的骚X长大了
    老头子
    她在每一个夜晚
    边骚,边记挂着
    自己的爹妈,老头子

    我们的骚X发育不良
    老头子
    我们没有照顾好
    我们的骚X
    让摸她的好小子们
    失望了,老头子
    我们对不起我们的骚X
    对不起那些
    去摸她的好小子们
    老头子

    1993年1月13日

  写完了这首诗以后,感觉自己就像做了一回处女一样。很饱满。

5、

  这个骚X到此该跟大家说再见了。原谅我不能告诉你们她的真实姓名,她已经是个成了家的人了。我们最好再也不要叫人家骚X了。就叫你淑女、职业妇女、女强人、女知识分子、女经理、女干事、良家妇女、贤妻、爱妻、老婆、女艺术家、孩子她妈、女编辑部主任行吗?骚X。据说那个寒假的骚X跟她的丈夫很恩爱,她们很快就要生小宝宝了,真替骚X的爹妈高兴,她们的女婿据说还是一个有出息的人,是个年轻有为的官员、老板、教师、律师、医生、牲畜配种员、导演、作家、画家、流氓、警察、人贩子、菜贩子、服装纺织厂厂长、董事长,他甚至还可能是一只猪,也可能就是你——我的读者。你可以做一个试验,在你爱妻的背后忽然喊她一声:“骚X”,如果她回头,那么事情就对了,如果她没有回头,那证明事情就更对了。她早就有心理准备,知道你会忽然来这么一招。
  你说我说的对不对,亲爱的骚X。

6、

  放下这个骚X,我们该讲真正的故事了。
  现在是暑假,我还没有吃午饭。孙文正和袁亮已经让我看到他们发现的尤物了。
  女,大约十六岁。身高一米六二至一米六五。短发。不太胖也不太瘦。眉毛较浓,眼睛较大。鼻子长得很不错。嘴巴上抹着一层淡淡的口红。脸上抹了一层劣质的粉子(又一个穷人出现了)。皮肤有点糙,这使她看上去更加让人动心。我喜欢受苦的人。我喜欢跟他们一起受苦,永远也过不上好日子。可很少有人愿意长时间的这么跟我干。
  她看见袁亮和孙文正以后从柜台里面站起来冲他们笑了,一笑眼角出现了好几道皱纹,更像一个吃了不少苦的人了。我很容易喜欢上一个女人,有时候我觉得那可能就是人们所说的爱情了。我看着那个陌生的异性,看出了她的一个小小的缺陷:她的眼白有点黄。这有两种可能:1,纵欲过度;2,睡眠不足。我无法想象她会是一个纵欲过度的人,只能是睡眠不足了。第一次见她我就开始关心她的睡眠,可我并没有想过跟她睡觉。
  孙文正和袁亮大概是一个小时以前才认识她的,我看得出来。他们俩跟随便一个女人认识两个小时以后脸上的表情就不对了,但他们目前的表情还是对的。就保持这样吧。我拍拍孙文正的肩膀说:“咱们还是赶快找个地方吃饭吧。”说完我就自个儿走了出去。
  “怎么了,狗子。你不觉得这个妞不错吗?”孙文正紧跟着我出来问我。我回头看看,袁亮还在里面靠在柜台外面把两只胳膊搭在柜台上,其中一只竖起来托着自己的脑袋跟那个妞说话,她脸上的表情有点不大对了,再给他十几分钟的时间他就会兽性大发。我朝里面喊:“老亮,快走吧!该他妈吃饭了!”袁亮转过脸看看站在门口的我和孙文正,然后不情愿地把自己的脑袋从手掌上移下来,依依不舍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你今天怎么了,狗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袁亮很不满地说道。
  “我觉得她根本不是什么骚货,咱们不要不管什么人都要去糟踏人家。”
  “又他妈来了,早知道这样就不叫你来了。”
  “要不这样吧,你们给我三天时间我试试她到底是不是骚X,三天以后如果我觉得她是骚X你们怎么弄都行。但是三天之内你们不要乱来。”
  孙文正和袁亮看起来很沮丧。我扫了你们的兴很不好意思,但就这么办吧。不乐意也没办法,谁叫咱们是好朋友呢。

7、

  还是先吃饭吧。没有饭吃,是泡不了多少日子的。有袁亮在,这个问题很容易解决。他有一个比较正式的女朋友在我们当地很有名的一个酒店里上班。只要袁亮去找他的女朋友一趟,我们的肚子就没什么问题了。在那里面吃饭的都是他妈的有钱人,点很多菜,可是吃不了几口,随时到里面去都能找到各种款式的食物。袁亮总是对他女朋友说:装到塑料袋里一些,我拿回去喂狗。他女朋友其实早就知道他根本没养什么狗,知道袁亮是拿出去给人吃的,但她从来没有说穿过。袁亮也知道她的心里很清楚,但袁亮每次还是对她说是拿出去喂狗。袁亮的女朋友懂得一个道理:再坏的蛋也有自尊心。她很在意袁亮的自尊心,所以袁亮也一直把她当作自己真正的女朋友。袁亮的女朋友不愧是袁亮的女朋友。
  因为有袁亮的女朋友在,所以我们能够吃上奢侈而又营养丰富的饭。然后,我们才有精和力去泡妞。可以这么说,那几年要不是袁亮的女朋友在,我们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世界上还有一种叫做骚X的动物。袁亮的女朋友不是骚X,她是一个很不错的姑娘。袁亮后来跟她分手了。有时候我会很想念袁亮的女朋友。
  袁亮把自己和我们喂饱了以后,他自己的智力马上见长。他出了个主意:找我们的另一个朋友盛志奇先去看看他们的尤物。盛志奇是一个自称能看出别人是不是处女的人,他经常在大街上指着前面的女人说:“她已经被人X过了”。或者,“她在一小时以前刚刚被别人X过”。没有人证实过他的话,大多数女人都不愿意向询问她是否被人X过的人说实话。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很相信盛志奇。相信他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同样也没人证明他的判断是错误的。
  盛志奇很爽快,他最乐于帮助别人解答难题了。我们不好意思也跟着盛志奇一起进那个妞上班的小卖部,我们刚才刚进去过。我们把那个小卖部指给盛志奇——要他看的东西就在里面。盛志奇很自信地走过去进到里面,一分钟以后就出来了,跑到我们跟前说:“已经被人X过了,但是次数不多,也就五六次吧。”
  “她是什么时候被人X的?”袁亮问盛志奇。
  盛志奇说我再进去帮你看看。一分钟以后消息出来了:
  “那大概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怎么样,狗子,她是个骚X吧!”袁亮得意地对我说。
  “你怎么能证明她是骚X呢?”
  “她早就被人X过了。”
  我对他的看法很不以为然,有一句话我憋在心里当时没好意思说出来,就利用现在这个机会说吧:你妈也已经被人X过了,而且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被人X着,你总不能说你妈也是骚X吧。
  “被X过的人多了,但是X跟X不一样。人的被X极其复杂,不是一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
(您相信我当时会说出这种话来吗?我也不信,但写着写着就成这个样子了。您就将就着看吧。)
  我还是力争让他们给我三天时间。我豁出去了。我觉得这个X不能再让人X了。我看不下去,于心不忍。

  那天晚上我独自一人来找那个笑起来眼角好几道皱纹的女人。她记得我,知道我是白天跟孙文正和袁亮来过的那个人。
  “你们三个是好朋友吧!”我进去站了一会以后她问我。
  “对。”
  “你在哪儿上班呀?”
  “我没上班。”
  “那你干什么?”
  “上学。”
  “学什么?”
  “瞎学。”
  (怎么听起来像是她在泡我,这样写不行,别人会以为她是个骚X)
  “你怎么跟袁亮和孙文正认识的?”我问她。
  “谁叫孙文正和袁亮?”
  “就是白天和我一起来找你的那两个。”
  “他们也是我今天刚认识的,上午他们来买烟,买完烟就在那儿跟我聊,他们两个可真有意思。”
  “他们怎么有意思了?”
  “也没什么意思,那个大头说让我作他的女朋友。”
  “那个大头叫袁亮,他有女朋友了。”
  “那他还说没有。”
  “他逗你玩呢,你不要相信他,他可是个坏蛋。”
  “那个矮个子呢?”
  “他叫孙文正,比那个大头还坏。”
  “你怎么这么说你的朋友呢!”
  “坏就是坏,朋友是坏蛋为什么不能说。”
  “他们是坏蛋你为什么还跟他们那么好?”
  “他们对我很好,对别人很坏,特别是女人。他们今天去找我说发现了一个妞,说我们三个一起玩。然后他们就领我到你这边来了,我看见你以后觉得你不像个骚女人就让他们给我三天时间来证明你不是个骚女人,如果三天以后我证明不了,他们就要那个……什么了。”我不好意思说他们就要X她了,但他们真的会X她。
  “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从来不说谎。”
  “真想不到他们那么坏。”
  看到她已经能够明辨是非了,我心里很高兴。我喜欢明辨是非的女人。
  “你放心,我没那么容易上当的。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能把这些都告诉我。”她像个大人一样地对我说。
  现在,我们两个似乎都没什么话可说了。
  “那我先回去了。”我告诉她。

  第二天一起来我又来到了那个小卖部,她看见我马上站起来冲我打招呼,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你怎么又有空来了。”
  “闲着没事,想看看你。”
  “你那两个朋友呢,今天怎么没在一块儿?”
  “不知道,我从床上爬起来就到你这儿来了。”
  “他们如果找不到你,你不怕他们说你重色轻友?”我还没想,她先想了。
  “无所谓。”
  “你晚上几点下班?”我问她。
  “九点。”
  “下班以后马上就回家吗?”
  “嗯,我住在一个朋友家里。”
  “你今天下班以后咱们一块儿走走吧。到时候我再过来叫你。”
  “行。”

  我已经想好晚上带她去的地儿了。我不敢带她回家,我还没到那么做的年纪。只能去一中。每次遇到没法解决的事情我最后一招就是到一中去解决。孙文正曾经是一中的“老大”,虽然现在已经从那儿毕业了,可他的一部分威名依然在一中的校园里回荡着。孙文正曾经对我说过一件事:他第一年到外地读书时,一个月以后回家来过新生活的第一个周末,他背着一个大包走进校门,看到操场上的学生都抬起头来看他,他还听到一个样子像是新生的人问他旁边的一个同学:“这个人是谁?”“一中的老大呀!”孙文正听完以后心里一阵激动,小腰板挺得更直了。他说当时很想过去给那两个人签个名,但又搞不清这么做是不是会破坏他在别人心目中的光辉形象。孙文正在外面混得很不好,才一个月就已经被揍了两次。当年他在一中时可不是这个样子。一中的学生有不怕校长、不知道校长是谁的,可没人不怕孙文正,更没人不知道孙文正是谁,就连校长也得给他三分薄面。他爹对他也没办法,因为他爹就是一中的校长。我本来对孙文正没什么好感,自从发生那件事以后我才改变了对他的看法。那时候我已经被学校给开除了,但仍然住在学校。我那胆小的班主任怕我找他的麻烦,就把他楼下的一间小储藏室让给我住,让我有个落脚的地方,以免我狗急跳墙。那间小屋子只能放下一张小床,没有窗户。说实话,呆在里面很难受。那段时间我不敢回家,也没法上课。只能天天呆在那间小屋子里,跟蹲监狱差不多。我都开始想读书了。由于长期抑郁,那一阵子我老是放屁,而且那个时期的屁都特别臭,屋子里不通风,所以那些屁放出来以后又几乎全都再被我吸了进去。这让我更加抑郁了,当然接下来的屁也就更多和更臭了。有一天孙文正到那间小屋里去找我,他也不敲门,打开门就往里闯,刚把脚踏进去就“哇”的一声吐了,当时吓得我又放了一个屁,我以为孙文正得了什么严重的病。他吐了几口又跑了出去,在门外痛苦不堪地连声叫唤:“我X,太臭了;我X,太臭了。”原来他是被我放的那些屁给熏的。真没想到孙文正还是这么一个洁身自好之人,从那以后我就开始把他当真正的朋友看待了。几天之后,他威胁他爸爸让我复课;他给他爹说,如果狗子上不了课那你这个校长也别想当了。就这样,我又回到了教室,回到了宿舍。
  只是班主任那间屋子的钥匙我一直没有给他,一直到现在我毕业都一年了还霸占着。我的前班主任不敢向我要,也不敢私自换锁,他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小了,我能怎么样呢,他要是跟我要的话,我会毫不迟疑地还给他,他要是不好意思跟我明说私下里把锁换了我也没什么意见。其实,我是一个好人。这么多年了他就愣是没有看出来。
  我天天转着找饭吃,其实只要到一中来随便找个学生说我还没吃饭,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拿出几块钱来,家里有钱的学生甚至还会把我拉出去找个干净的小店请我搓一顿。我之所以没有这么做是因为我对我的母校充满了感情,我想给它留下一个好印象。还有一个原因是我放假的时候我那些小师弟小师妹们也已经放假了,而我很不愿意挨家挨户地去找他们,那样的话事情很容易闹大。搞不好,全城的人都会知道我饿了。我暂时还不想这样。
  但是班主任的那间屋子我可以利用起来,那把钥匙我随身带着呢。

8、

  晚上八点半我去了那个小卖部。跟她瞎聊了两句然后帮她把门关上,带着她走在了通往班主任储藏室的路上。
  “咱们去哪儿?”她问我。
  “你想去哪儿?”
  “我哪儿也不想去,咱们就在街上走走吧。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
  “你怎么会没有女朋友呢?”
  “以前有,现在又没了。”
  “那你怎么不再找一个呢?”
  “哪有那么容易,说找就能找。”
  “你们不是泡妞都很厉害吗!”
  “那是他们,我不行。只要是母的都很烦我。”
  “你还挺有意思。”
  “有什么意思,我说的都是真的。你是不是没有烦我的感觉?”
  “现在暂时还没有。”
  “那你做我的女朋友吧。”我抓住了她的一只手。
  她用另一只手按住我抓住她的那只手然后把她那只被我抓住的手给抽了出来。我有点泄气。
  “我不会再谈恋爱了。”她看着我的眼睛很严肃地说。
  “为什么?”
  “因为我的心已经死了。”她把头低下去像一个心已经死了的人一样。
  “你开玩笑吧,你才多大呀!”v   “我上初中的时候曾经跟我们学校高年级的一个男生谈恋爱,当时他对我很好,后来他当兵走了,一开始两天就给我写一封信,后来信越来越少,有一天他忽然来一封信说要跟我分手。我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情。”
  看来她有可能真的被人X过了,我从她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来。一个被X过的女人在追忆往事的时候脸上都会有一丝被X过的痕迹。盛志奇这个鸟人真不简单,他竟然只用一分钟就能够看出来,而且那时候这个女人的身上根本没什么痕迹流露出来。
  “后来呢?”我问她。
  “没有后来,他给我写的信我都留着,我现在只想找机会杀了他,杀不了他,我也要把他的X给割下来!”她恶狠狠地说,边说边使劲咬着牙,说完最后一句她把牙使劲咬了一下,下颌骨扭向了一边,看上去就像她已经把那个人的X给咬下来了一样。
  “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我帮你杀了那个狗杂种。”我看上去真诚无比,我自己都快被自己给感动了。
  “不用了,我要亲自杀了他!”她现在比刚才还要凶狠。
  不知不觉中我们已经走到了一中的大门口。
  “你带我来这儿干吗?”
  “我以前是这儿的学生,里面有我的一间小屋子,咱们进去坐坐。”
  “你是不是没安好心?”
  “怎么会呢,你看我是那样的人吗?”
  “你不是说在马路上走走吗,怎么又带我到你家来了?”
  “那不是我家,只是一间属于我的小房子。一言两语也说不清楚,咱们还是进去慢慢谈吧。”
  “你绝对没安好心!”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你真是太让我伤心了。算了,反正我怎么说你都不相信我。这样吧,你如果相信我就跟我进去,我决不会对你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情,如果你不相信我,那我现在就送你回家,从此以后咱们就当从来都没有认识过。”
  最终她还是跟我进去了。我们坐在那间闷热的小屋里以后也没什么话可说。我又一次伸出手抓住了她的另一只手,她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但是也没有把手抽回去,我又把屁股挪到离她更近的位置把手从她的手上拿开放到了她的腿上。她又看了我一眼,还是没说话。我的手在她的腿上来回摩挲着心里很有情绪,有一种在摸别人(女性)大腿的情绪,这种感觉没法说出来,你得亲自去摸一摸才能体会到。我还是接下来继续去摸大腿,我见过的大腿很多,但是摸过的很少,那时候就更少了,所以我一直摸了半个多小时心里依旧非常激动。后来她有点不耐烦了,抬起头来冲我说:“你老摸来摸去的有什么意思!”她刚才一直低着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①
  被她这么一说我有点不好意思,慌忙把手停下来。
  我把手从她的大腿上拿下来然后搭到了她的肩上,另一只手托起她的脑袋深情地注视着她。她也抬起头来,我看见她的眼睛湿乎乎的有两滴泪正准备夺眶而出。她说了一句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话:“你不要让我也恨你!”如果没有搞错的话,那一刻我真的爱上她了,爱了足足好几分钟。我把嘴凑到她的嘴唇上开始亲吻她,她像一个死人一样软了下去,睁着眼睛,直直地看着我,身体即不迎合也不排拒我。我没有抱着死人亲吻过,但当时我感觉到死人一定是这个样子的。我当时心里特别激动。剩下的就没必要再说了,该知道的不用说也明白,不该知道的说了也没用,这种事情跟摸大腿在实质上是一样的,只能去做,说是说不明白的。如果硬要去讲解的话,恐怕只会误导别人。
  事毕之后,她显得特别生动,托着我的脖子说:“从今以后人家就是你的人了。”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你是不是不愿意!”她的脸色马上变了。
  “我这是第一次跟别人——那个。”她很委屈地说。
  “你别谦虚了,我又不是傻瓜。”我一边抚摸着她的乳房一边尽量温柔的对她说。我不想让她恨我。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不用跟我说你是不是第一次,我又没问你。”说着话我顺手摸了一下她的X,那个东西湿乎乎的,弄了我一手,我将手拿开在床边上蹭了蹭。
  “那么我告诉你实话吧,我这是第二次,第一次是被强迫的。就是我给你说的那个我要杀的人。”她的脸上又布满了杀气。
  “我帮你杀了他吧。”说完这句话我又冲动了起来。我再一次把她放倒在床上。这一次她没有刚才那一次表现得悲壮,她甚至开始呻吟了。按照她的说法这应该是她的第三次了。
  “我怎么感觉没到底呢!”她轻轻哼哼了几声忽然冒出这么一句,把我搞的有点懵。
  “什么底?”
  “我也不知道,只是感觉罢了。”她的脸红了起来。
  两点多的时候我的烟抽完了。该干的事干得差不多了干坐着没有烟抽,这种感觉非常不自在。你们一定要记住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要多准备几包烟。我低下头从地上找烟头,这是我最容易对自己产生仇恨的时候:我抽烟总是抽到最靠近烟屁股的时候才会扔掉。我非常不喜欢自己的这个毛病。
  “你等我一下,我出去一趟马上就回来。”我对她说。
  暑假校园里的烟屁股明显的比平时少,我把整个学校都找遍了才找到二十多个,而且都很短,但毕竟都可以抽。有了烟抽再次回到屋子里以后我就显得镇定多了,我的嘴和手都不能闲着。抽完了那二十多个烟屁股我的嘴巴很难受,嘴唇干得要死,嘴里面被多种档次和香型的香烟屁股搞得味道极其复杂,一定很臭。我自己都快被自己嘴巴里的味道弄得受不了了。我看见靠在墙上的她正闭着眼睛准备睡觉,也不知道她满足了没有。我一点睡意也没有,只是难受得要命,我又把嘴堵到她的嘴上亲她。她睁开眼很厌恶地把我推开。
  你不是说从今以后是我的人了吗?
  幸亏天很快就亮了,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过下去。我难受得要命。估计看大门的老头已经起来了以后我推了推她:
  “该回去了。”
  老头果然已经起来了。他正在保卫室的门口锻炼身体。老头的身体很好,我不妨在此教教你们他的身体是怎样锻炼出来的:双退并拢,双臂并拢前伸与下体成90度角,手掌伸展朝下。下蹲,将手掌翻转180度;直立,将手掌翻转180度,如此这般反复。这样对肾很有好处。老头看见我,停止了锻炼身体(我是否影响了他的肾),他认识我,虽然我在一中的名气没有孙文正大,但是看门的老头还是认识我的,我经常爬他看管的那个大门。这次不用爬了,老头给我们把门打开,然后我和她像两个人一样地走了出去。
  街上一个人也没有。一夜没睡,走在街上感觉自己像个鬼一样。

9、

  刚睡了一会,就被孙文正和袁亮给吵醒了。
  “狗子,你他妈真不是东西!一个人吃独食。”看来袁亮真的急了。
  “我搞错了,真不好意思。她确实是一个骚X,你们赶快去X她吧。”说完了,我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我还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结婚。我穿着一件崭新的西服,还系着一根鲜艳的红领巾,好多人都在看着我,看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袁亮和孙文正也站在人群里,他们看上去忧心忡忡的,也不知道遇到了什么烦心的事情。这时候我小学的班主任王老师忽然从人群里冒出来挤到我的面前,他激动地跟我握了握手然后从他的秘书(他什么时候配了个秘书)手里拿过一只包,他把包上的拉链拉开,然后从里面拿出一张卷起来的纸。他把那张东西郑重其事地递到我的手里,我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张奖状。上面写着:谨以此状奖给三好学生狗子以资鼓励。这张奖状不是我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就已经给我了吗?我正在纳闷,人群里的掌声却已经响起来了,我只好不好意思的朝人群里笑笑表示我的谦虚。其实,我离大家的要求还差得远呢。
  班主任心满意足的又把包拉上把它重新交到女秘书的手上,然后也开始朝我鼓起掌来。我更加不好意思了。
  然后,我的新娘被人们簇拥着从后台上来,头上还盖着红色的蒙头,在人们的怂恿下我揭开了新娘的红盖头,原来是我小时候养的那条狗,它已经死了多年了。我压根儿就没有结婚的意思。这时候班主任的女秘书手里捧着一束花跑到我面前献给了我,她正是那个说“从今以后属于我了”的姑娘。她笑得那么灿烂那么单纯,像我小学的那位女班长一样。看来盛志奇那小子看走眼了,她哪儿像被人X过的样子呀,一次也没有。她还只是个孩子,也许还是个三好学生呢。
  我接过花的那一刻,人群里一片高潮。我一点也没有要结婚的意思。

10、

  下午五点多,我刚睡醒孙文正和袁亮就来了。
  “狗子,今天碰上一个傻X,不知道听谁说咱们要揍他,非要请我们喝酒,我都不认识他!”孙文正总能遇到这些让人高兴的人和事。
  “在哪儿请客?”我一下子从床上蹦起来。
  “黛溪山庄!”袁亮一脸得意。这正是袁亮的女朋友工作的那个地方,看来这还是一个有钱的傻X。
  走在路上的时候我问孙文正:“你说咱们要不要揍他?”
  “看情况吧,如果喝得高兴了,咱们就适当地揍他一顿。”
  “你们去找你们的那个尤物了没有?”我问他们俩。
  “哎呀,坏了!我跟她说好晚上一块出去的,他妈的给忘了。”当时袁亮看上去如丧考妣。
  孙文正向他奚落道:“别那么大惊小怪的,要不你今晚上别去喝酒了。”
  “那怎么行,酒不喝明天就没了,但是X不是一天两天就没得X的,明天再说吧。”

  那天晚上过得很丰盛。我不喝酒,所以只能尽量多吃菜,希望能把暑假剩下的日子里所需的营养一次性补充足。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我已经尽了最大力,但还是远远不够的。顶多能撑两天。两天以后还得再想办法。
  想不到那个请客的傻X居然也声称自己是个爱X之人,一谈起关于X的话题就滔滔不绝,得意中忘了形,忘了她请我们是为了不让我们揍他,他还以为找到知音了呢。本来没想揍他,结果还是揍了。我没有动手,那天晚上我吃得很仔细,怕动起手来会把那些刚吃下去的好东西都消耗掉。我一直很注意自己的营养,但怎么也胖不起来,永远像个灾民一样。我在一边看着孙文正和袁亮揍他,我还得注意不让自己的情绪激动起来。我知道,即使不动手,情绪如果太激动的话也是很有损于健康的。那天晚上他们俩一直揍到那个傻X发誓从今以后不说X、不看X、不听X、不摸X、不想X、更不XX以后才停下手。最后袁亮对那个躺在地上的傻X说:“以后我要是看见你再跟女人说话就揍死你个X养的。”

  据不完全统计,那天晚上全国大大小小的X(包括城市户口的X和农村户口的X)加起来有大约一半正在用着,另一半闲着。那一半用着的X里有百分之十是被强迫的(这百分之十里面有百分之六十在事情开始一分钟以后化主动为被动)、百分之三十是在执行国家的婚姻法、百分之三十在体制之外活动、百分之二十在用X赚钱,剩下的百分之十情况复杂至今没有完全调查清楚;另一半闲着的X里有百分之十还不能用、百分之二十正在来月经、百分之三十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百分之二十正在寻找机会,剩下的百分之二十是那些已经被用坏了的。
  留一道问题锻炼大家的智力:人这一辈子究竟要从X里出入多少次才能够心安理得,一只X又要收留和放弃多少个进出的东西才能算是一只当之无愧的X呢?

11、

  暑假开学以后,孙文正和袁亮发现的那个尤物跟我失去了联系。后来我收到她的一封信,信写的非常感人,一定是下了不少功夫。我一感动起来就想拉屎。当时我激动地拿着那封信跑到厕所里一边拉屎一边看,越看越感动,越感动就越想拉屎,我足足在厕所里呆了半个多小时。差不多把我一个月的排泄任务都完成了。
  让人遗憾的是由于我太激动忘了拿擦屁股的纸了。至今我依然清楚地记得当时我用那封信擦屁股时内心的痛苦感受,揩一下我的心就疼一下,揩两下我的心就疼两下。那是我有生以来所擦过的最悲伤的一次屁股。
  那封信的最后一句是:你不要让我恨你。
  整个事情大致如此。

12、

  到了寒假我已经把她给忘得一干二净了。有一天,一个我刚认识不久的男傻X说请我理发,他告诉我说有一个刚开的理发店的小老板娘长得很靓。我本来没有要理发的意思,但他执意要请客我也就只好依了他。进去以后,那个小老板娘很热情地招呼我们,就是一般理发店的女老板的那种招呼。我不想像写“小说”那样说一通废话然后再说我看见了谁。我讨厌那么干。那个老板娘正是暑假里的那个姑娘(这看起来很像小说,但当时就是这样的),虽然她在脸上抹了一层很厚的白东西,在嘴上抹了另一种很红的东西,在眼上抹了更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但她抬起头来的时候我还是一眼就把她给认出来了。每一个曾经跟我有过一腿的女人,不管隔了多久,或多远,只要她出现在我的视力范围之内,我都会一眼就把她们认出来。我很轻松的就能看出自己曾经留在她们身上的那条腿的影子,由此你们可以看出我是一个多么恋旧多么重感情的人了吧。但女人们并不是这样。就拿我眼前的这个女人来说吧,我认识她多少,她就认识我多少,所以我看见她觉得很亲切,可她并没有这么想,至少没把她的亲切表现出来。没有表现的亲切就不能算数了。我笑嘻嘻的走到她的跟前伸出一只手摸她的屁股,我觉得这个动作最适合向她表达我此时此刻的内心感受,可她屁股上被我攥住的那一部分并没有像我的手所期望的那样脱颖而出在我的手心里凝聚。我的手刚抓住她的屁股她就躲开了,在足有一米半之外的地方停下来,这是一个很让人不习惯的距离。
  “你怎么这么下流!”她在一米半之外对着我说道。
  “我下流吗?”我真的感到有点困惑,这是实话。见到她我就像见到一个多年不见的亲人一样,我对跟自己有一腿的女人都有一种亲热的感觉。
  “你当着别人的面动手动脚的干吗呀!”她看了一眼边上那个傻X。
  “你这么跟我说话真是太让我伤心了,我对你动手动脚是因为我对你有深厚的感情,我压抑不住对你的感情,那只是我的一种向你流露感情的方式,难道在别人面前就不能流露了吗?我不想做一个虚伪的人!”
  “你就不能正儿八经地说句人话吗?”
  “我他妈说的话都是很严肃的,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说我呢?”
  “哼,哼!”她用嘴和鼻子弄出了这么两个动静。
  我尽量动情地走到她面前,更动情地伸出两只手抓住她的一条胳膊的下半部分:
  “让我们重新开始吧!这半年来我几乎每天做梦都梦见你,你知道我费了多大功夫才把你找到吗?”
  “行了,你不要拿我寻开心了!”
  “你真是太让我伤心了!”我的脸上真的露出了悲伤的迹象。我很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她眼角的皱纹又多了,这真的让我伤心了起来。
  “你真的太让我伤心了!”

  跟那个傻X从理发店里出来,我的心里还真有了一种爽然若失的感觉。刚才说过的那些话感觉慢慢的都真实起来,它们跟那些习惯意义上的话划清了界限:先从嘴里莫名其妙地冒出来然后再进入心里并在那里驻扎下来。但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你真的太让我伤心了。”

13、

  另一个暑假到来的时候我又把她给忘得一干二净。
  有一天晚上九点多钟我正和父母呆在家里看着电视享受天伦之乐(那一阵子大多数认识我的人已经开始把我当一个好人来看待了),忽然有人敲门。敲到第三下的时候,我爸爸站起来去开门,半分钟以后回来对我说:“找你的,在门口不肯进来。”这么说的时候我爸爸脸上的神色很奇怪,我感到那种奇怪里面有百分之六十以上是嫉妒的成分,当然这些都是我瞎猜的,我爸爸怎么可能那样呢。当时我只是很纳闷。不可能是孙文正和袁亮来找我,他们还没到出来的时候,而且他们也没有越狱的可能,袁亮两年,孙文正才一年,很快就可以熬完的,没必要冒这个险。他们两个又不是傻X。他们不来找我也没有谁来找我了,没几个人愿意看见我。我带着一肚子的怀疑走到门口看见了她。
  她穿得很朴素,脸上也没抹什么东西。没办法,我又想起了跟她有过的那一腿。
  “你有空吗?”
  “有。”
  “咱们出去走走行吗?”
  “好吧。”
  我们溜达到离我家不远的一条马路上在一个比较黑暗的地方坐了下来。她掏出一包烟,给我一支,自己又拿出一支夹到自己的双唇之间,点上。
  “你那天走了以后我一个人哭了好长时间,这半年来我一直在想着你当时说的话,想着你那天的表情,想着我以前刚认识你的时候的样子。”她哭了,我听得出来。但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哭。我觉得很奇怪。
  “我认识的所有男人里你是最好的一个人。”
  “嗯。”
  “虽然你从不把自己当成一个好人,但我知道。”
  “嗯。”
  “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我已经不值得你对我那样了。”
  “嗯。”
  “你知道吗,我刚从派出所出来。”
  “嗯。”
  “有人使坏说我是鸡。”
  “嗯。”
  “派出所的那帮人根本不是人!”
  “嗯。”
  “你不知道他们怎么侮辱我!”
  “嗯。”
  “说实话,我真的觉得活着没意思。”
  “嗯。”
  “我就是觉得对不起我父母。”
  “嗯。”
  “你说人活着到底为什么?”
  “嗯。”
  “我知道很多人都瞧不起我。”
  “嗯。”
  “我给你说这些不是让你可怜我。”
  “嗯。”
  “我现在对什么都无所谓了,不就是一条烂命,一个烂身子吗。”
  “嗯。”
  “我只是想找个人说说。”
  “嗯。”
  “我就想跟你说说。”
  “嗯。”
  “我一直记得咱们在一中的那个晚上。”
  “嗯。”
  “当时你还不怎么会做爱呢。”
  “嗯。”
  “但我最想念的还是那个晚上。”
  “嗯。”
  “真想再跟你好好做一次。”
  “嗯。”
  “你不想吗?”
  “嗯。”
  ……

14、

  在我的家乡有很多妓女,一开始大多都是外地的,后来本地的也慢慢多了起来。还有很多警察、国家干部、工人、做买卖的,还有老师、学生、农民,还有驻扎在我们那儿的部队里的军人,那些人大多数都是外地来的,里面有一些是当官的,大多数只是小兵子,我有一个朋友的姐夫就是我们那边部队里的一个连长,他跟我那个朋友的姐姐都有孩子了。也有几个是本地的,孙文正的一个初中同学就是,他刚当兵的时候本来也是在外地,一年以后他爹找关系把他给弄回来了,他爹是我们那边一个棉纺厂的厂长。他被他爹弄到当地的部队卫生所里当卫生员,部队里的卫生员不是扫垃圾,而是给人看病。我有一次感冒就找他给我偷着扎了一针,不花钱的,但是过后我的屁股疼了整整两天,一直疼到大腿,第一天的时候疼得我觉都睡不着。
  在我们家乡还有一座小山,每天早晨都有很多人在上面锻炼身体。那些锻炼身体的人里面有妓女、警察、干部、工人、做买卖的、老师、学生、部队里的军人,还有未来的妓女、警察、干部、工人、做买卖的、老师、学生、部队里的军人。七点半以后上山的人就渐渐地少了,他们还得去上班。剩下的,都是一些暂时不用上班或者已经上不了班的人。
  我曾经也试着早晨早起去锻炼身体,但没有坚持多久。我的身体不太好,但锻炼了好几天以后我的身体还是不太好,于是我觉得身体好可能并不是锻炼出来的。其实这只是一个借口,根本的原因应该是自己太懒惰了,但这也未必是真正的原因。
  每天睡着以前我都会很难过,我对睡觉的事情一点都不了解。其实醒着的时候我会更难过,因为醒着的时候就更谈不上什么了解了。每睡一觉,我都觉得像是活了一辈子。每醒一天,我都觉得像是睡了一辈子。能够把这样的日子一天天过下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①文中注明她抬头的部分除外。作者注


(20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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