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青年诗人
[英]罗纳德·司图亚特·托马斯(R.S.Thomas)(1913-?)
译自(《Poetry 1900 to 1975》
起初二十年里,你还在成长,
长你的身体。但对于诗人的世界
你当然还没有出生降临。
你要再过十年才长出乳牙,
于是厚着脸对缪斯女神献起殷勤。
你将用稚嫩的诗作
慎重其事地对待初恋,但是
当爱情变成冷酷女王的
圣差时,带给你的不是眷念
而是羞辱。
从四十岁开始
你就会从你的拙笔残稿中
学会驾驭颂歌与十四行诗的技艺,
如同装配零件那样自如;
到一定的时候,你就出现新的冲动,
在冒失的她和公众面前,
你就想要掩盖你的伤痕,
你会屈服于暗探。
现在你已长大,
时间老人在向你招手。
但是,你在诗人缓慢的世界
正变为可悲的成熟男性,你要知道,
她那高傲的脸并不冲你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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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女神缪斯
[英]威斯坦·休·奥登(W.H.Auden)(1907-)
译自(《Poetry 1900to 1975》
他们绝对没有误解苦难的含义,
及其人文价值,前辈大师们一清二楚
在它产生的时刻,别人正在进餐
或是打开窗户或是呆呆地散步
当老年人庄严而又热切地期盼
奇妙异常的一次分娩的时刻,一定
还有不太希望此事发生的儿童
他们正在树林旁边的池中溜冰
他们绝不会忘记
甚至是可怕的殉身也得由天命来定
但就在一个角落里,有着不雅观的景象:
狗群逍遥复逍遥,那匹受气挨打的马
正把屁股抵在树上蹭痒
例如,在布鲁格尔那幅“伊卡露尔”画里
万物悠闲地脱离苦难;耕夫可能
听到了溅泼的水声,绝望的呼喊
但这个败笔对他们却是无关宏旨;曾经
映照在玉腿上的阳光就这样消失
在碧绿的水中,那只贵重而精制的船
可能遇见了奇怪之事──有个男童从天而降
朝着前面的目标不稳地扬起了风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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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芝诗五首
一 一支歌曲
我曾想过,要延长青春
任何方法都比不过
击剑和举哑铃
更使身体朝气蓬勃。
哦,谁能给我作过预告
心灵几时会衰老?
尽管我有许多话语,
女人所满意的是什么?
我再也不因为在她身边
而感到胆怯懦弱。
哦,谁能给我作个预告
心灵几时会衰老?
尽管我有许多话语,
女人所满意的是什么?
我再也不因为在她身边
而感到胆怯懦弱。
哦,谁能给我作个预告
心灵几时会衰老?
失去的是我的信心,
我的欲念却不曾丧失;
当我奄奄一息的时刻,我想,
它将会烧着我的身体。
谁能给我一个预告
心灵几时会衰老?
二 我门前的路
一个和蔼可亲的非正规军人,
一个彪悍结实的福斯塔夫式的人,
边走边讲着内战中的笑话,
在他说来,丧身于炮口之下
就象在太阳下面玩耍。
一个棕色皮肤的中尉
和他的士兵们敞着军服衣襟,
站在我的门前,我抱怨
倒霉的天气,又下冰雹又下雨
梨树已被风暴刮断。
我数着一团团飘飞的烟煤,
雌性的红松鸡逆流翱翔,
我按捺着心头的妒意;
转身朝我的卧室走去,
迎面碰上了如梦的寒雪。
三 激情
你感到可怕的是,色欲和怒火
将把我的晚年紧紧缠住;
年轻的时候,这些决不是什么瘟疫;
没有它们,我啊有激情来吟诗作赋?
四 勒达与天鹅①
他奋力搏击的硕翅嘎然而止,
压住了发抖的少女,他的黑蹼
抚弄她的大腿,嘴咬住她的颈背,
胸脯紧贴她那无可奈何的胸膊。
她那惊慌失措的手指岂能推开
罩在松开的大腿上的羽翼光环?
那个躺在白色蒲垫上的胴体
此时此刻怎不觉得方寸大乱?
底下一个战栗,便产生出断墙,
产生出烧着的房顶与塔楼,
阿伽门农就此丧身。天降的兽欲
就这样恣意摆布和作践着少女,
当无情的鸟喙还没把她放开的时候,
她可曾为他的神力添几分新知?
五 后来如何
他的同窗好友们早就认为
他总有一天会功成名就;
他也这么想,因而循规蹈矩,
二十岁开始了寒窗苦读,十载不渝;
“后来呢?”柏拉图的幽灵在吟唱:“后来如何?”
他所有的作品深受读者喜爱,
过去了若干年之后,
他挣足了所需的钞票,
他结交了知心朋友;
“后来呢?”柏拉图的幽灵在吟唱:“后来如何?”
他所有的美梦都变成了现实──
有了古老的小洋房,有了妻子儿女,
有了土地,上面种着梅子和白菜,
诗人和才子们来到了他的周围;
“后来呢?”柏拉图的幽灵在吟唱:“后来如何?”
“该做的都做到了,”到了老年时他想,
“恰恰符合我早年的抱负;
让呆瓜发怒吧,我已坠入了虚无之中,
只好放弃对完美事物的追求。”
可是幽灵又放声高歌:“后来如何?”
(1989年2月译于科威特)■〔寄自江苏南通〕
①这首十四行诗是叶芝的重要诗作之一,作品再现了希腊神话中宙斯化作天鹅强奸勒达的情景,可能是受到米开朗吉罗同一题材的油画的启发而写成,提出了革命与暴动的净化和复苏力量问题。勒达被强奸后,生下了海伦。海伦长成绝世美人后,做了斯巴达王后,因被特洛伊王子帕里斯拐骗而导致了著名的“特洛伊战争”。诗中的“阿伽门农”作为希腊联军统帅在战争中丧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