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处找嘴,这项工作,成了我百做不厌的日常生活。
自己的肉嘴,和街头任何行人的嘴别无二致,其能量完全不够用,绝对无法将我的内心情愫喊出来。
沿着鸡形图的边缘行走,我纵横在三川五岳之间,寻找合适的地形,作为我呐喊的嘴。
我终于在神秘的雅鲁藏布江上,找到了一个刀削斧劈般犬牙交错而形成的大峡谷。它充满了世界第一的味道,尤其那湍急的流水,完全可以表达我平常的内心。
选择雅鲁藏布大峡谷做我的嘴,使我有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的畅快。我开始将三峡大坝发出的电流,导引进大峡谷中,用钢铁和万古不变的石头,垒成高档喇叭的模样。
这一切工作,都是我在自愿前提下,毫不计报酬地疯狂进行的。这是我在这个城市中,唯一不计报酬的事情。
我对雅鲁藏布这张嘴十分满意,像天赐良缘的婚姻。它作为我的另一半,完全可以雄浑地向东方呐喊,甚至可以嚎叫起来。将我日常生活中堆积的情感,像长江和黄河水一样喷泄出去。
我等待呐喊几千年了。用骨头和肉作成的人嘴,无论喊破喉咙,或用气息将脸憋成一张红纸,也只能呐喊出只有邻居才能听到的声音。而且他们随时会打小报告,反映到环保和公安部门。我的声音不但会被归于异类,成为上纲上线后挨整顿的典型,甚至可能引来杀身之祸。所以,我选择并制造一张嘴,以表达几千年的郁闷及我和其它人生存交错时所磨出的吱嗄声,是非常必要的。
选择雅鲁藏布大峡谷作我的嘴,还有一个目的,即让声音变成风,由西到东,彻底扫荡那些陈旧发霉的历史书中隐藏着的枯枝败叶,能摧枯拉朽地将我被摧残的肉体掉下的碎渣,吹到太平洋中去。
我窝居在自己的城市里,由于贫困潦倒,经常吃自己身上,被规矩和城市化的语言撵下来的肉体碎渣过活。虽然我吃我的碎渣,可以保持生命的延续,但却越来越不是自己了,叫出的声音也愈发可怕。我的嘴和耳朵们与心产生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矛盾。
我来到雅鲁藏布大峡谷,完全不是以科学家、哲学家和其它社会科学工作者的身份到这里来的,而是以一个受尽磨擦与困顿者的忧郁形象独自来的。
我拿着铁棍,在石壁中敲敲打打,进行勘探测量。其目的绝对真诚,就是要把这大峡谷,变成能抒发我及同类的最深刻情感的一张嘴,向东方拼命呐喊。摇醒一些人,震落一些人,吹跑我们身上掉下的肉渣,使我们不致于吃自己的肉渣过活,而使自己充满自相残杀的野性。
我与猴子、老虎、熊猫、野兔等相区别的地方,是能够有目的的,把大峡谷改造成我需要的嘴或是其他物件。
虽然这峡谷,是我与以上的动物兄弟们共同拥有的,但它们知道我的目的后,一定会欣然同意。因为它们对我的精神状态和渴望呐喊的情怀,太熟悉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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