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声】
橄榄树文学月刊◎ 二零零零年十月期
编辑:舒伊

·凡 树·
只有一个裸女的房间



  记下它,与其说是对结果的迷恋,倒不如说我对事件的某个过程更着迷。

  这是一个陷在闹市区的房间,可以听见依稀的市声,可以隐隐透过缝隙看见走过的人群和地球上的其它动物。它就是俗世,或者说它远离尘嚣,因为少有人到这里来。这个房间里只有昏暗和昏暗中一名美丽得惊人的裸女。

  通向这个房间的道路是十分深奥的。我记得我被一个黑黑的人影带进一扇小门,先是走一段较平直的路,这使得我看见那是个身材高挑又十分丰腴的女人的背影,迈着模特的步伐,我跟在那女人的后面,自觉像行走在T形舞台上。后来要走过一段冗长而曲折的楼梯,而且呈盘旋而上之势。我仔细摸过那楼梯的料,像是用一种十分温和的玉做的。因为你在它中间行走,又想跟上前面的猎物,你的肌肤经常会被楼梯伸出的手抓住,但肌肤总不会被抓破。那时的光线是黑暗的,我只可辨认走在前面的是个女人。因为那个女人太美或者说我太长久没有见过美丽女人,所以一直不觉得楼梯的复杂和漫长,并且有点陶醉其中。

  女人终于走进一个小房间,她坐下来,这时突然有了一片光,我看见女人的对面又有了一个女人,原来女人坐在了一面镜子面前,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女人的脸和女人坚挺的胸部,以及坐在椅子上两条自然垂挂至地的腿,她的双手平放在双膝上。我很少见过有这样的女人,女人往往是她的背影陶醉了你老半天,结果一回首却让你失望。所以这个女人是让我不失望的。房间里除了女人和一张坐椅外没有其他东西。这是我对所在开始命名的时间。

  同样,现在我依然无法寻找到那个房间--有一个裸女的房间,它也许只存在我的感觉里,但想复苏那种感觉也是很难的。因为你缺少了当时那种身体和心理的条件,你无法再寻到当初钻了的那一扇黑门。也就是说这个房间其实是一个空中楼阁,或者说是海市蜃楼,更准确地说是我青春期对女人的一种诗意幻觉(在做梦)。

  在很多时候,我觉得得到女人并不比追逐女人的过程更加令人心动,渐入佳境比佳境的趣味也是略胜一些,整个幻觉是以这样一种高雅和深邃的哲理体现更加吸引我。

  当然后来那女人伸出双手拥抱我,初初接触的那个刹那的感觉是最鲜活和高质量的,后来贴得太近了,抱得太紧了,许多新鲜的感觉随即遁失得无影无踪。

  女人似乎也和我说了一些话,但它绝不构成对整个故事的支撑,也只是床头闲话之类,所以被高雅的人所淡忘。

  中间有一个片刻的空白。

  我开始期待女人的到来。

  后来女人带了四五个同样赤裸的女人从楼梯上升起来。我知道这些女人到达这个地方也是要花费许多时间的。

  女人的意思非常明确。虽然没有眼神,没有声音,没有动作,简单到无,但人是可以通过几粒石子摆放的位置体察内中蕴含的玄机。四女人朝我看,我朝向第一个带我来这里的裸女。后来的过程十分愉快。我可以回忆自己对女人的得寸进尺。(以下删去68字)

  结束总是令人失望的。

  这就像人在谈话的终结总是涉及吃,在愉悦的终结总是一地潮湿,高雅的人在最后总是不可避免地归于庸俗。但这些都远远没有超过我对这个结果的失望。

  我将永远迷失在归途。


(1999.2.10)■〔寄自浙江苍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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