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作者】
橄榄树文学月刊◎ 二零零零年六月期
编辑:严韵

·黑 陶·
吴 越 幻 像


        河埠

  我还是想到血。石上溅渍的血像北窗的去年梅花。
  一条街的竹篮和手,现在全部重返阁楼。
  星群激荡,静彻嚎叫。
  漆黑的河内,缓缓移过斑斓的死者与新娘。


        旧瓷

  圆润、洁净但是冰凉。午夜的烛火褪去柔纱。
  午夜的烛火,进而输送微红的体温。
  蓝瓣深隐。
  烛火之内,星体舞扭,洁白耀目的星体凄独舞扭。

  残烛的午夜就要燃尽。女子,
  旧式镜中的圆木桌上,洁白耀目的女子飞升黎明天空。


        白幻

  祖先在洗身子。雪白的幻影布满头颅,布满木梁,
  布满开裂厅宅的静虚空间。
  雪白。雪白的幻影布满还要缠绕:
  几台上的水光,
  中堂后的船桨。
  柔软而又庞大的鱼骨在雪白的幻影内执着追问:

  什么是今日的新鲜?什么又是昨天的死亡?

  祖先在洗身子。
  祖先在黑暗的厅宅内洗不净缠绕头颅和干瘪身躯的白血幻影。


        七月之熟

  烈酒在深夜酿造  七月之熟
  松枝上的火焰渗入泥陶  七月之熟
  急旋的星星洒落泪露  七月之熟
  野生的红莲亭亭,红莲在蚌器的阁内映亮银饰  七月之熟

  七月之熟  祖父又活  在天上播谷的祖父死去又活


        博尔赫斯

  行囊中带你回我的老家。乡村北斗的银勺悬于汉语的夜空。
  垂老父母在儿子归来的幸福后安然入睡。
  风,和大片大片的原野又一次吐露古老寂寞。
  陈旧的穗旁我仍然没有将你打开。
  北斗的银勺使乡村冰冷而高朗,有一种静美此时甚于你遥远的阿根廷。


        祭奠

  白昼、梦和稻谷通过黄昏倾入晚境的黑渊。
  泥瓮有一丝光亮,像微细的白刃就要消逝于静穆。
  失去了祖父的影子,冬天的青砖地空寂而又深远。
  “饭熟了,吃吧。”稻谷,稻谷,
  生活的玻璃间脆弱晶红的泪珠缓缓滚动。

  冬天总是沉默。冬天其实比脆弱的稻谷更痛,
  更接近臆想的死亡。


        岁暮

  你看:磨蚀的街道,漫长夏日曾经烫绿的火焰,
  于激烈的絮雪中已悉数沉陷郁冷黄昏。
  沉陷黄昏:还有高大木桶的阴影,还有白糯,
  还有赤炭在软泥内的暗暗与灼灼。

  最艰辛的人也可以歇下片刻。故乡渐渐的冷却中,
  有否感到,一朵黑暗里的雪,打在额角的那种微湿的冰凉?

(1996.12-1997.1)■〔寄自江苏无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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