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汉诗】
橄榄树文学月刊◎ 一九九九年六月期
栏目编辑:沈方、严韵、祥子、三焦、木木

·小 海·

秘密的生活

  当我下楼的时侯
  我们又正好打了个照面
  他刚刚从垃圾房里探头出来
  打着哈欠,挥着空荡荡的衣袖
  划着拳,但不是想砸向我的身体
  他的意思不过是
  “你是在哪里过的夜”

  屈身于垃圾房的老汉
  发出和我同样的声音
  度过了与寒冷抗争的一夜
  不像我,赤身裸体在床榻安眠
  即使梦魇缠身
  陈旧的身体也能悬挂在通透的空气中
 
  我依然去上班
  他也沿着河边走去
  我所发现的秘密
  不过是给我的一次羞辱
  说出来也许比沉默更糟
  在这个首尾相连的岁末
  我的心也像一片飘零的树叶
  血液已不再升起
  我每天制造的垃圾依然带下楼
  倾倒进路旁这只垃圾房里




在 码 头

  港口早上有雾
  十几条船逐渐靠岸,不再出航
  秋日的旧码头
  有一股木炭的潮味儿
  那条狗不懂得什么叫酒劲儿
  从两只小舢板之间的水域
  竟然为了一根骨头
  埋着头
  在冰冷的河水里学凫游
  两个孩子一味逗弄它
  仅仅为了博取那一刻心中的灿烂

  两个小孩儿猴子般大小,一个没爹

  他们在期望之中一年年长大
  还得不断驱散笼罩在头顶的雾
  常年累月,他们听着风
  抽打码头上的石子和黄沙
  不分时间和季节
  夜晚的星光
  也像刚砍下的木头桩
  发亮,间或伴有啪啪的掌声
  他对什么人都可以不理,不搭腔
  但对两个孩子,他要取下肩褡
  此刻,那艘驶离码头的船
  沿着波光的路,蹒跚着向前

  那条狗也会冲过来
  在早起的空气里
  顶着它心爱的礼物
  滞留于黑暗角落的那群民工
  大笑着围拢来
  不是为了取暖
  他们慢悠悠地等待灰色的大雾
  这罪行般飘渺的形体
  像蒸汽无声无息地挥发掉
  从码头
  从孩子般的岁月深处……




母 马

  春天了,我又骚动不安
  生下一匹母马
  有鼻子有耳,一派生动
  我常抚摸她
  让她安宁,让她沉静

  这匹母马就站在河滩上
  我曾经呼唤她
  她呼啸而来,又飘然而去
  生活恬静又优美

  我是田园之子

  这是我幻想的日子
  我生来注定美满如梦

  马儿啊,告诉我
  那惊扰你的一切是否已过去
  整夜,我在平原听着你的蹄声
  欢畅而激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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