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汉诗】
橄榄树文学月刊◎ 一九九八年十一月期
栏目编辑:吴晨骏、张耳、马兰、京不特、祥子

·钟 鸣·

匪 酋 之  歌

            顺风顺水顺天道①

  哎呀,你们自己打破了头,
  像只火鸡,就为作个上等人。
  上等人,欠了死囚的钱,空虚地
  绑过一票。哦--钱作祟,金为堂,

  一枕美梦现出妖冶的女郎,
  戴珐琅手镯,过河还哼淫曲。
  杨柳快马,石头脑袋舂黄粱。
  中等人,莫管事。下等人,四海兄弟,

  对着酒盅月亮拍拍胸膛,
  一口黄酒喷出癫癫的顺口溜。
  还搬来白郎的行头。莫弄疼他,②
  登上城墙的人,花碗做了龙床。

  洪门的兄弟们,吴广攥着双鞭,
  打倒多少土霸王,铲了几座衙门。
  青帮的义友们,与棍子和刀为伍,
  莫要太耿直,否则要饿羸路旁,

  也不要卑躬屈膝,那会更瞎更糟。
  官僚们虽然会赏你一口饭吃,
  但江东父老却会咒死你。阎王爷呀,
  他们一个个水做的,一个个泥抟的。

  虽然,有的人又当官来又作匪,
  扣了民主的高帽,披了民生的伪装,
  但他们却不会唱我们会唱的歌:
  “直如弦,死路边。曲如钩,反封侯。”

  一溜溜的乌鸦,一圈圈草场。
  匪徒在树林过夜,狗吠人打颤。
  闯王吊死个皇帝,掀翻了个富家女。
  告诉百姓:男人要闯,女人要浪。

  一阵雷走过一个血气的少年郎,
  一片云躲过了山东的匪徒。
  寂静的河边可曾有次告别,
  最狠的匪酋,摘了朵玉簪花。

  小麦青青大麦枯,谁当获者妇与姑。
  即兴的爱恋,权当作二十世纪一出戏。
  都只因人间好苦闷,只因还有人腰间 悬着鼓,
  要敲给下等人听听,敲给良心听听。

  都来充充浪子,风里云里,
  都来做条好汉,替天行道;
  淡妆的女子要蛮悍一回,
  群氓却把皇帝拖下了马。

  朽弓射的东墙,那吓坏了的周郎。
  难怪有人在河边说:“曲有误,周郎顾。”
  一张纸,两张纸,容量小儿作天子。
  这说的可是宋哥哥,老百姓盼的及时 雨?

  一个革命囚徒,红色大匪徒,
  总要用钝刀砍几个恶棍的脑瓜子。
  要以龙泉剑讨江山,还要杀敌数万千,
  有忠有义刀下过,不仁不义剑下亡。

  体弱的要先学巴枯宁,到法国奥地利 流亡,③
  当个风流的普鲁士人,作个政治的侠 客。
  他们必须生一脸关公疗毒的美髯,
  写得一手无政府主义的鸟书狂草。

  都得说官僚好阴毒啊,民间又多疾苦,
  人民应该舞些拳棒,把那些红毛赶走,
  把挞子杀绝。激进分子的密谋,租界的 保护伞,
  捉几个皇亲国戚,或用土弹轰炸封建 主义。

  也有的匪酋像傅立叶那样抱着裸体幻 想,④
  有的匪酋要把皇帝改良成军舰和涡轮 机;
  另一些坐镇山头,把草寇组织成地方 武装,
  等着更大的匪酋来收编,或等着人民 论功行赏。

  只有匪徒才请文明的书生讲天理,
  只有匪徒才烂醉如泥地团结过;
  吼住几个乡绅,拖出去几个恶霸,
  让太富裕的捐款,调剂庞大的人口帝 国!

  他们以均平富吆喝过人的尊严,
  以放火恐吓那些传教士,唯灵论者。
  乌鸦一样飞到城里,飞到载粮秣的船 上,
  飞到老皇帝镀金的座椅背上,

  告诉一个领袖奸臣的酒有毒,
  告诉吃鱼的大臣鱼腹里有剑;
  告诉奇货可居者洋人的把戏,
  告诉我人民莫小偷小摸做贼!

①旧时对联中的句子,全文:“顺风顺水顺 天道,福德福禄福公侯。”见萧一山编的《 近代秘密社会史料》。
②白郎是二十世纪初活跃在河南一带的农 民起义领袖,为袁世凯所杀。
③米哈伊尔·亚历山大罗维奇·巴枯宁。俄 国无政府主义者。
④傅立叶,法国空想社会主义创始人之一。

(19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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