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 鸣·
匪 酋 之 歌
顺风顺水顺天道①哎呀,你们自己打破了头,
像只火鸡,就为作个上等人。
上等人,欠了死囚的钱,空虚地
绑过一票。哦--钱作祟,金为堂,
一枕美梦现出妖冶的女郎,
戴珐琅手镯,过河还哼淫曲。
杨柳快马,石头脑袋舂黄粱。
中等人,莫管事。下等人,四海兄弟,
对着酒盅月亮拍拍胸膛,
一口黄酒喷出癫癫的顺口溜。
还搬来白郎的行头。莫弄疼他,②
登上城墙的人,花碗做了龙床。
洪门的兄弟们,吴广攥着双鞭,
打倒多少土霸王,铲了几座衙门。
青帮的义友们,与棍子和刀为伍,
莫要太耿直,否则要饿羸路旁,
也不要卑躬屈膝,那会更瞎更糟。
官僚们虽然会赏你一口饭吃,
但江东父老却会咒死你。阎王爷呀,
他们一个个水做的,一个个泥抟的。
虽然,有的人又当官来又作匪,
扣了民主的高帽,披了民生的伪装,
但他们却不会唱我们会唱的歌:
“直如弦,死路边。曲如钩,反封侯。”
一溜溜的乌鸦,一圈圈草场。
匪徒在树林过夜,狗吠人打颤。
闯王吊死个皇帝,掀翻了个富家女。
告诉百姓:男人要闯,女人要浪。
一阵雷走过一个血气的少年郎,
一片云躲过了山东的匪徒。
寂静的河边可曾有次告别,
最狠的匪酋,摘了朵玉簪花。
小麦青青大麦枯,谁当获者妇与姑。
即兴的爱恋,权当作二十世纪一出戏。
都只因人间好苦闷,只因还有人腰间 悬着鼓,
要敲给下等人听听,敲给良心听听。
都来充充浪子,风里云里,
都来做条好汉,替天行道;
淡妆的女子要蛮悍一回,
群氓却把皇帝拖下了马。
朽弓射的东墙,那吓坏了的周郎。
难怪有人在河边说:“曲有误,周郎顾。”
一张纸,两张纸,容量小儿作天子。
这说的可是宋哥哥,老百姓盼的及时 雨?
一个革命囚徒,红色大匪徒,
总要用钝刀砍几个恶棍的脑瓜子。
要以龙泉剑讨江山,还要杀敌数万千,
有忠有义刀下过,不仁不义剑下亡。
体弱的要先学巴枯宁,到法国奥地利 流亡,③
当个风流的普鲁士人,作个政治的侠 客。
他们必须生一脸关公疗毒的美髯,
写得一手无政府主义的鸟书狂草。
都得说官僚好阴毒啊,民间又多疾苦,
人民应该舞些拳棒,把那些红毛赶走,
把挞子杀绝。激进分子的密谋,租界的 保护伞,
捉几个皇亲国戚,或用土弹轰炸封建 主义。
也有的匪酋像傅立叶那样抱着裸体幻 想,④
有的匪酋要把皇帝改良成军舰和涡轮 机;
另一些坐镇山头,把草寇组织成地方 武装,
等着更大的匪酋来收编,或等着人民 论功行赏。
只有匪徒才请文明的书生讲天理,
只有匪徒才烂醉如泥地团结过;
吼住几个乡绅,拖出去几个恶霸,
让太富裕的捐款,调剂庞大的人口帝 国!
他们以均平富吆喝过人的尊严,
以放火恐吓那些传教士,唯灵论者。
乌鸦一样飞到城里,飞到载粮秣的船 上,
飞到老皇帝镀金的座椅背上,
告诉一个领袖奸臣的酒有毒,
告诉吃鱼的大臣鱼腹里有剑;
告诉奇货可居者洋人的把戏,
告诉我人民莫小偷小摸做贼!
①旧时对联中的句子,全文:“顺风顺水顺 天道,福德福禄福公侯。”见萧一山编的《 近代秘密社会史料》。
②白郎是二十世纪初活跃在河南一带的农 民起义领袖,为袁世凯所杀。
③米哈伊尔·亚历山大罗维奇·巴枯宁。俄 国无政府主义者。
④傅立叶,法国空想社会主义创始人之一。
(199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