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　鸣·

查　理　轶　事 ①

　　　　　　　　　　　　呀，铁！倒霉的铁！②

　　查理，持械的王侯，
　　查理是个世界主义者。
　　光荣啊，查理，伟大的
　　查理，在波希米亚，
　　或法兰克的古堡中，
　　在迟钝的镜子里，

　　观察到世界的一切。
　　象一只没五脏的小鸟，
　　通过上帝的肉，
　　再通过萨克森人、北欧人
　　用血淬炼的剑，

　　征服了丹麦人，斯拉夫人，
　　阿瓦尔人，蒙古人。
　　还有个独辫侯爵，
　　泥变的黄种人，
　　麦壳变的纯种马。

　　查理要跟他玩玩，
　　象一只金镯子，
　　在他身上烙下小小的徽记。
　　“马刀在头盔上铿铿地砍，”③

　　查理又发动了战争。
　　他有一串武器库：
　　披银鞍的飞马，
　　乳峰上的金罩，
　　蜂蝶一样的服装，
　　技术之神，大神。

　　西班牙贵族的显赫，
　　石灰岩上修道院的宁静，
　　日耳曼人的狡猾、至尊，
　　黄种人的慢速和谦卑，
　　他都与生俱有，
　　就象十月策划阴谋的葡萄。④

　　查理喜欢讲异族语言，
　　喜欢让美妇人围住他呜咽，
　　让她们纤小的手喂他
　　象波斯地毯那样响亮的橄榄。
　　查理最欣赏的还是黑铁呀！
　　比马蹄更响的硬铁，纯铁，
　　用它制成的肺和统治之神。

　　查理骑在铁帚上，
　　在空中吞云吐雾：
　　“妇人们，小小的
　　金属的扣子，
　　该让敌人的月亮流泪了！”

　　连恶枭听了这话也闻风丧胆，
　　深怕它们的翅膀因碰上他的声音
　　而变成僵硬的铁块。
　　这些胸脯，这些肉啊！

　　没有技术培植的蒙古人，
　　狼的后裔，患了鼻窦炎的珠贝，
　　象铅灰色的乌鸦一样，
　　被毁灭的痛苦吞噬。

　　世界的生存就象一场狩获，
　　谁先占有铁，谁就成为查理王，
　　谁就会讲究战争的形式，
　　就会让穷人在晨曦中诉苦，
　　但穷人却会永远跟在中产阶级后面
　　挥动他们的旗帜，铁勺。

　　世界的耕者是黑皮肤的
　　黄皮肤的，棕黑色的皮尔斯，⑤
　　是被赎金审判的农夫，
　　割食珍禽的第三世界的农夫们，
　　但不会是查理，不是罗马人，
　　高卢人，希腊人，不是查理；
　　是橡树，灰土和松林围住的
　　隐秘的九圈圣土，而不是天国，⑥
　　向持铁械者敞开的天国。

　　一当查理戴上他的金冠，
　　太阳便将整个世界照耀。
　　因为他是开辟新铁器时代的人，
　　是专心用火的人，他坐在铁锥上
　　也不会被刺痛，戳穿。

　　查理曾嘲笑一个买老鼠的圣徒，⑦
　　耗费大把的银子，买来
　　整个国家的空前贫血，
　　（这使我想到慈僖太后，
　　她的长指甲让帝国的兵舰
　　象玩具一样沉没在中国海）
　　这可不是农夫的性格。
　　查理握着牧杖，而穷人们
　　握着石头，铁锤，錾子。

　　铜铁的铸造者，他们喜欢
　　偷工减料，省略了一个国家
　　必不可少的哲学和炼金术，
　　而把一口大钟铸得象纸糊的灯笼，
　　结果，他们被这盏灯砸成肉饼，⑧
　　一道影子落在灰色的头发上，
　　没人看出这就是查理！

　　只有查理才能看见他自己，
　　铁的阴影，纯铁的阴影，
　　肉里锈红的盾牌，血的宇宙，
　　啊，查理来了，戴着他的铁手套。

①查理大帝（Ｃｈａｒｌｅｓ　ｔｈｅ　Ｇｒｅａｔ） 是欧洲中世纪历史上的有名人物，是法兰 克国家加洛林王朝的第二代君王。
②引自圣高尔僧侣的《查理大帝传》第二 卷。
③引自苏联史诗《伊戈尔远征记》。
④在查理之前，法兰克人部分使用拉丁语 命名各个月份，查理后来用自己国家的语 言命名，其中十月份叫“葡萄收获月”。
⑤皮尔斯是古英语诗歌《耕者皮尔斯》（Ｐｉｅｒｓ　 Ｐｌｏｗｍａｎ）里的人物。
⑥在中世纪，欧洲人认为匈奴人的土地有 九道圈子环绕着。圈子是用树木、石头和 土构成的。
⑦查理听说一个主教很世俗，就让一个犹 太商人不拘形式地捉弄这个主教。这个商 人，在一只普通老鼠的体内填满各种香料， 哄骗主教，使他出了相当高的价钱买去， 然后查理又公开地嘲笑他。
⑧有个教士在查理那里得到不少铜用来做 教堂的钟，但由于他偷工减料，结果在仪 式上，教士被这口钟掉下来砸死。

（１９９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