橄 欖 樹 ＯｌｉｖｅＴｒｅｅ 文學月刊﹒１９９５年創刊 １９９５年第４期（總第４期）﹒１９９５年６月１日出版
本期目錄【盈盈一淵】 聖瓦倫丁節 夢 冉 盈盈一淵 夢 冉 風景 亦 布 無題 紅 牆
【人生旅途】 十面埋伏 馬 蘭 高速公路上 祥 子 鏡片之幻 西 嶺
【感覺時空】 調程序，聽歌，突然就想抽一顆煙 非 楊 詩句系列（節選） 嚴 力 廉價的感傷 瓦 克 扉頁 路 羽
【季節之戀】 早春沿江小拾 建 雲 春天的希望 泓 四月 柳 是 六月，被剪接錯位的感情 樑天天 血紅的六月 非 楊 秋 詩 陽
【格律詩詞】 浣溪沙﹒秋思 秋之客 七律﹒憶長安 西 嶺 七律﹒和西嶺憶長安 吳 斌
【散文隨筆﹒麗君之死專輯】 悼念鄧麗君 祥 子 也許該寫一首詩，謝她無數溫柔 非 楊 鄧麗君和我爸 單維彰
【ＯＴ啟事】 新作啟事－－夢冉《莫明集》發行啟事 征稿啟事 －－－－－－－－－－－－－－－－－－－－－－－－－－－－－－－－－－－－ 【盈盈一淵】 －－－－－－－－－－－－－－－－－－－－－－－－－－－－－－－－－－－－ 聖瓦倫丁節 （即情人節，編者注） ﹒夢 冉﹒ 哈姆雷特的沉思遠離荒原和城池 手中的閃電 放逐思維 而神 堵在豐沃的伊甸園之門 贈羞慚夏娃以玫瑰 玫瑰的清香是玫瑰的 插在靜默的 夏娃發上 月下的牧羊人走過月神碎落一地的心 風雲也連夜襲卷整片草原的光芒 解釋不了存在 因了存在 贈伊玫瑰之手 歷久尚有余香 （０２／１９９５） ■[目錄][下一欄] 盈盈一淵 ﹒夢 冉﹒ 都市的樓角懸起 清漓漓晨昏未定的雨帘 案角的菊柔弱地眷念 只一瞬的秋天 在遙遠的心裡已啼遍杜鵑 無力醒來的風 關在窗外卻未墜落 星稀月朗沉寂黃沙萬裡 夢裡 無邊 啞然在黑漆漆的呼喚 霧蒙蒙將一生尋遍 一亭雨低眉已盈盈一淵 （１０／１９９４） ■[目錄][下一欄] 風 景 －－聽George Winston"s "Winter into Spring" ﹒亦 布﹒ 風隨意吹亂你的黑發 歸鳥三三兩兩飛去 天際的晚霞 淡淡染紅 你蒼白的臉龐 四周靜了下來 樹上嫩綠的新葉 蝴蝶般欲飛而落 你只是坐著 血紅的夕陽 緩緩墜入 你幽深的眼睛裡 夜色悄然籠罩 寒意透著絲絲花香 桔色月亮掛上山岡的時候 遠處有鐘 悠然敲響 －－選自《岸》 （０５／１９９５） ■[目錄][下一欄] 無 題 ﹒紅 牆﹒ 容顏 是女人的旗幟 在歲月的風雨中 招搖 招搖 在歲月的風雨中 漸漸消褪了所有亮麗的 顏色 （０５／１９９５） －－－－－－－－－－－－－－－－－－－－－－－－－－－－－－－－－－－－ 【人生旅途】 －－－－－－－－－－－－－－－－－－－－－－－－－－－－－－－－－－－－ 十面埋伏 ﹒馬 蘭﹒ 在一種正常的氣候中，在塵土飛揚的街頭 我注視我拒絕所有的姿態撲向一個垂死的目光 我若有所思，仿佛是動情的微笑 我以沉默的力量識破並陷入你的埋伏 等待被無事生非、無中生有的語言肢解 我赤身裸體、純潔無辜，我滿身污穢、鮮血淋漓 我狂亂地舞蹈如青春之蛇 剩下肉體播種、耕作，收獲生命 我面目全非了，我竊喜不已 其實太熟識了 一種應付尷尬的尷尬，一種不對人彈琴的緘默 一種絕望之後的希望，一種希望絕望的希望 一種棋不逢對手的較量 一種離開你就想念的職業性困惑 一種來於塵土又歸於塵土的瀟洒 一只肥鼠信步過街，哪聽你楚歌高奏 我只配 活著 活著 某天早晨忽然想和你有一個赤裸的夜晚 在狼和貓共舞的時分 空盪、微妙的腳步從遠方傳來 純粹是零星槍聲 不知我如何生於炎炎夏日，為何色盲似的戀愛 為何在進退兩難中生育，我還 不知我入睡的手勢是否激情洋溢 不知我寄存在誰的身體內 讓我流淚吧，我面如桃花 我獨自守候頃伏的四壁和 我行蹤不寧的漂泊 我面如桃花 桃花 （０８／１９８９） ■[目錄][下一欄] 高速公路上 ﹒祥 子﹒ 在高速的公路上他們在變換廣告牌 兩邊的建築在車窗裡看起來都差不多 收音機裡的歌曲聽多了以後你發現一種熟悉的旋律 所有的鏡子都照不見自己 在高速的公路上你上了南路只有向南開 在高速的公路上所有的風都朝著一個方向吹 你什麼時候才能明白逆風而行只是高速的定義 前後的方向全是原路返回 在高速的公路上只有路牌的不同 在方向盤的後面你也能面壁十年 僅有的選擇是唯一的選擇 許多的車子裡面其實並沒有人 速度和時間的相乘並不是距離 有理和無理和這種事情又有什麼關系 馬蘭的正常氣候是塵土飛揚的街頭 衛翔在路燈的下面看不清欄桿的內外 夢冉的亭子是誰的風景 自殺和他殺又有什麼不同 夜裡的月光也就是日光 很多的道理倒裝了幾遍就不再有理 在高速的公路上有的人在笑讓我惡心 在高速的公路上有的人在笑卻讓我落淚 在高速的公路上有的人在哭我不知道如何安慰 在高速的公路上我自己在哭我不知道如何安慰 有幾個人開著車子在兜風 其他的人都在尋找出口 有十個人上來就有十個人離去 在高速的公路上我們可以同路但不同行 在高速的公路上我大喊一聲只有我自己聽見 在高速的公路上我聽見我大喊一聲我要求我自己再來一邊 在高速的公路上我聽見我大喊一聲我要求我自己再來一邊 （０４／１９９５） ■[目錄][下一欄] 鏡片之幻 ﹒西 嶺﹒ 噴出的煙圈兒緩緩散開 周圍開始變藍變得深沉象是雨天的夜裡 有人打開了求救的信號燈 被校正了的視覺以為看到了什麼實在的東西 鏡片躲在深深的霧裡嘲笑那只不過是幻覺的幻覺 光線被物體和玻璃折來折去 還有灰塵 到處都是想躲都躲不開有如討厭的ｂｌａｃｋｆｌｙ 雖然 你看不見等血從臉上流下來才知道它咬得厲害 綠色和紅色 五彩的蝶衣裹住同樣的裸體 金屬的囂叫麻木的表情瘋了般的怪笑 醫院飯館和走廊到處都貼著不準抽煙的標記 女郎用挑逗的眼神遞過一根萬寶路－－－ 抽煙危害您的健康還會致癌，政府已把煙稅降低 快樂到極點也許只是一種忘形 蚯蚓爬到路中間被腳和車輪踩得稀爛 房東太太石頭一般呆板的臉 雪仍在下冰冷如初 孩子是無辜的不幸的死者中只有孩子才能激起同情的眼淚 分析愛情與家庭問題的專家們卻都是些獨身的男女 艾滋病者高呼口號 同性戀為爭取生存而戰 擁擠的人群排隊在街上遊走 熱血沸騰啊 除了吃飯以外只有ｃｏｎｄｏｍ重要 此外是保護地球 綠色和平組織把鎖在樹上的自行車拖走 動物權利保護者定期到實驗室去檢查白鼠是否自由 是否能聽到小夜曲和天鵝湖 豬不肯進圈在屁股上踢了一腳 教授的臉立刻拉得很長說你必須ｎｉｃｅ，要輕輕地 哄象媽媽對待懷中吃奶的孩子 女兒已經長大你不可再把她鎖在家裡 要幹什麼是她自己的選擇警察掂著手銬說你知不知道 媽媽流著淚乞求離家的女孩回來 小的時候最想吃那一節兒豬大腸頭兒 醫生一臉誠懇地告誡你別吃肥肉 聽說減肥有一種辦法是在肚子上拉開口子再把橡皮管 插進去然後用真空泵將板油抽走 氣功師流著涎痰卻自信可以接收衛星 合成重水與替女人墮胎 外面有小鳥兒在叫樓上在做愛卻聽不明白 白天黑夜獅子和狗牡丹與狗尿苔 劍與火因吃了太多的熟食而開始拉稀 於是女人只有塗紅了嘴唇 塗了手指再塗腳趾 而男人則玩命兒地擴胸 把牛肉貼在身上來掩飾陽萎的尷尬 懷中抱了貓去跳布魯斯 繆斯死了穿心的箭尖有血滴落 兵馬俑排了方陣將金字塔推入大海 普羅米修斯在沙漠中喘息 駱駝在腳底奄奄一息 遠處藍色的煙霧從泥窪裡升起 散去 （０４／１９９５） [目錄] －－－－－－－－－－－－－－－－－－－－－－－－－－－－－－－－－－－－ 【感覺時空】 －－－－－－－－－－－－－－－－－－－－－－－－－－－－－－－－－－－－ 調程序，聽歌，突然就想抽一顆煙 ﹒非 楊﹒ 一篇程序已經調得比 一夜風中的草還零亂 一首旋律在脖子上輕輕旋繞過兩圈 就潮水 一樣悄然退去 只留下 一張古怪的臉 在熒光屏上拉扯出 一千種彎曲和變幻 也找不到 一處定位自己的三維空間 一座身影在旋律之外端坐成高山 啞然靜觀 一幕幕黑夜怎樣聯手施展 一百幅姿勢去捕捉路燈下的 一盞盞春天 心情裡有 一滴眼淚想流出來呼喊 卻被 一排睫毛的鐵絲網層層阻攔 一顆心收容許多突圍失敗的傷殘 一雙手突然就想抽 一顆煙 一顆紅爍的煙頭 是 一粒飛向喉嚨的子彈 為了準備 一個洞口 為了準備 一剎擊中的瞬間 讓 一縷靈魂從心的石板下逸出 裊裊地飄 一如眼前 這 一線裊裊的煙 一分鐘是低低的旋律之後 一個世紀的時間 比 一夜風中的草還零亂 一縷靈魂輕輕旋繞過兩圈 就潮水 一樣退去 留下 一張彎曲的臉 （０４／１９９５） ■[目錄][下一欄] 詩句系列 （節選） ﹒嚴 力﹒ 人類的僻好太多 比如用戰爭種植荒蕪 聯合國多麼想投票通過把戰爭徹底地埋在月球上 但考慮到月光會隨時扳動機槍來傷害夜晚 投票的事只好放棄在夢中的白天 關於和平 每次世界性的集會上 鷹和麻雀都說要用自己的蛋孵出鴿子 他們的生活專長是使用鋤頭和鐵鍬 現代化之後 他們到處尋找舞台 靠表演鐵鍬和鋤頭謀生 中國人已經在 台北和北京的時差中生活了多年 但何時才能結束成《時差學》來教育後代 （０５／１９９５） ■[目錄][下一欄] 廉價的感傷 ﹒瓦 克﹒ 穿著半舊的夾克 我從書店經過 優美彎著小腿的是 擦櫥窗的姑娘 向裡張望的時候 她看出我眼中的虛偽 手裡拿著挑好的抒情卡片 她不屑地將我打量 拿到找出的零錢 不知道要撥哪個號碼 公共電話亭的旁邊 洒落著一地多余的陽光 無人安靜的夜晚 對著空白的卡片 是更空白的思緒 在窒息的房間裡盪漾 什麼時候 我拼命保衛的感情 一夜之間 都隨著換季的拍賣 變成了一些廉價的感傷 （０５／１９９５） ■[目錄][下一欄] 扉 頁 ﹒路 羽﹒ 風對視了一下 三月的花就受孕了 小路是條自序 承受濕漉漉的溫情 踏著你的節拍 如同自身的影子 落在吉他上的激動 都成了喘息 不要出聲 不要說夜色似海 一盞燈已經喚醒了 春天的諾言 美麗從你開始 一滴晶瑩的露珠 在荷葉上 映出了月亮的純潔 （０５／１９９５） [目錄] －－－－－－－－－－－－－－－－－－－－－－－－－－－－－－－－－－－－ 【季節之戀】 －－－－－－－－－－－－－－－－－－－－－－－－－－－－－－－－－－－－ 早春沿江小拾 ﹒建 雲﹒ 依然幾道 殘冬寒白的劍影 橫劃在江上 又怎能阻斷 春波層層 燃自西天的紅燄 曾是如冰的記憶 涓涓地互訴著 流向滿江的墨彩 一群小鳥驚起 在天空劃著格子 沿岸幾支蘆筆 探江飽蘸 只向天一揮 就是漫天的詩情 （０４／１９９５） ■[目錄][下一欄] 春天的希望 ﹒泓﹒ 該有這樣一個散步 在綠色的森林中 一幅春天在向遠方伸延 鳥兒在清晨已經把歌聲掛在了樹梢 陽光的眼神裡充滿了溫柔 夜裡的月藏在未來的時光 如今天的希望 我想 去做一只大大的風箏 畫上一雙大大的眼睛 放牧在藍色的天空 田野會畫在一張無垠的畫布上 春天會遊動在另一個天空 （０４／１９９５） ■[目錄][下一欄] 四 月 ﹒柳 是﹒ 腳下是路山下是果園山上是剛升起的 月亮山旁是蒼茫原野山後是黑沉沉的 大山大山後邊是遠山遠山後邊依舊是 遠山剛剛太陽就落在那邊誰還能想起 被夕陽緊摟的燦爛噢我的四月我徘徊 我尋找我的永遠月亮和太陽在那上面 天天打轉轉原野們一會兒紅一會兒藍 那路時隱時現不知要去向哪邊只有山 可惜它死一般的永遠使我倀惘在山裡 我待了許多天背著一書包的感嘆還有 神的吩咐付出無用的生命或許能見到 永遠 （０２／１９９５） ■[目錄][下一欄] 六月，被剪接錯位的感情 ﹒樑天天﹒ 理想是一個被潔淨的紅色童話 使夢不能在夏季 尋找到自己的位置 讓你把疲憊的雙腳 在回家的門檻邊放一放 閉上眼睛 太陽，被稱為太陽的愛情 在六月裡向你伸出了粗糙的手 一片撕裂天空的槍聲 阻擋了你潮濕的視線 你啞然於你的戀人 在你聖潔的處女地上 刻上了揮而不去的裂紋 你，別無選擇地走向逃遁 卻永久地無法擺脫 對陽光的賴以生息 對戀人守望的夢，守望的愛 六月，被剪接錯位的感情 （０２／１９９５） ■[目錄][下一欄] 血紅的六月 ﹒非 楊﹒ 血紅的六月喲 讓我這樣跟你說吧 即便你把我再槍殺一次 我也還是愛你！ 因為愛，是我唯一 可以向你還擊的子彈 （０５／１９９５） ■[目錄][下一欄] 秋 - juste pour le voyage, pour le moment ﹒詩 陽﹒ 又是九月的溫暖 又是九月的爽朗 青果在後院裡垂滿 露霧在花叢裡綴滿 夜也幽明 夜也依稀 飄起五彩的隱隱醇芳 滴下秋葉的淡淡清涼 淹你月色的濕濕夜光 醉你星星的淺淺幾閃 我守在秋色的夜裡 我等在秋色的夜裡 欣然是一份熟睡的夢幻 悄然是一份復醒的夢想 今天，曾染盡金黃的夕陽 明天，又落進楓紅的西窗 （０９／１９９４） －－－－－－－－－－－－－－－－－－－－－－－－－－－－－－－－－－－－ 【詩網論壇】 －－－－－－－－－－－－－－－－－－－－－－－－－－－－－－－－－－－－ 寫 詩 手 記 ﹒魯 鳴﹒ 一 人的本質決定了詩人首先是平常人，其次才是詩人。詩本身能超脫平庸和現實， 詩人自己卻超脫不了。詩人是所有的文學藝術家中最不能憑自己的作品養活自己的。 二 詩人很普通，只不過有時寫分段的句子罷了。況且，詩人也有上中下之分。如 果寫詩而不敢或不好意思稱自己或被稱為詩人，很可能是因為作者或周圍的人把詩 人的地位抬高了。 三 當兩個獨立的靈魂在精神上達到一種默契，這已經是奇跡了。 所以，當我知道歷史上所謂的精神大同的結局往往是愚昧或悲劇時，我並不驚 奇。更何況，今天的世界是個多元包容的時代。當詩更多的是一種個體靈魂上的表 達時，它不可能得到所有人的欣賞。 四 不否認相對普遍的詩意美感。詩意引起的美感即是瞬間的也是永恆的，是超時 空地對靈魂的安慰。 五 詩網（Ｃｈｐｏｅｍ－ｌ）裡的諸位詩人大多數是理工科出身，但他們所寫出 來的詩以及詩中所表現出來的文學功底令人敬佩。更重要的是，他們身上有很寶貴 的東西：對詩的酷愛和不懈努力。除了才氣和機會之外，酷愛和不懈努力是一個人 成功的最鋒利的武器。因而，我相信，在他們當中會有人成為我們這個時代的傑出 的詩人，如果上帝能安排造就的機會的話。這種造就包括生活本身對詩人的磨練。 沒有對生活的各種體驗以及由此產生的感受和心靈的觸動，作品就會缺乏生命力。 海外的生活，給詩網裡的諸位詩人提供了一個獨特的環境和視線－－在離開自己文 化土壤的漂泊中，回歸到那文化的思維空間裡，讓心靈流出過濾的春風秋雨。中國 文化在海外的傳播（例如，報刊書籍），同時也給予了這些詩人母語的文化營養。 所以，他們的寫作應該說是超距離的又是貼近的。而詩網的本身，特別是將來中國 國際計算機網絡的普及，會使他們更加貼近中國文化的土壤。 六 詩無論是詠花頌雪，還是先鋒實驗，只要達到爐火純青，都是優秀作品。詩的 主題和風格，說穿了就是一個人的個性和生命歷程的結果。只要詩人淋漓盡致地表 達了他（她）的個性和生命歷程的某一詩化的意境，那麼那首詩就是一首好詩。當 然，這種表達也許完全是無意識的。是有意識還是無意識，這並不重要，只要有感 染力，讀者就會喜愛。有時，過分地有意識，反而顯得做作。我在寫詩時，尤其是 在修改時，會碰到這個問題。我希望自己的寫作技巧的提高是一種水到渠成的自然 過程，而不是一種刻意的單純模仿。 （０３／１９９５） ■[目錄][下一欄] 失 去 的 孩 子 ﹒祥 子﹒ 【題記】秋千是秋千； 愛秋千的是孩子； 寫“我愛秋千”的是詩人。 先有孩子，然後有詩人。 一 詩是語言的音樂。 沒有音韻節奏的文字，即使一句一行， 也不是詩。 有音韻節奏的文字，即使是十句一行， 也是詩。 樂感是詩與其他文學藝術在形式上的唯一區別，但詩 不一定越上口越好。 輕音樂 不一定是最好的音樂。 二 想唱歌就唱歌，想說話就說話，一如 想站起來走走，就站起來走走。 一如，陸憶敏： “可以死去就死去，一如 可以成功就成功” 三 我們自己的語言就是我們的鋼琴。 我們卻總想吹笛子，為不能奏出動聽的音樂 而苦惱。 其實，鋼琴，也很好聽。 四 有說，我沒有想象力。 有說，我生活不豐富。 有說，我不會寫詩。 缺乏想象，是詩； 生活無聊，又是詩； 不會寫詩，是許多人的詩。 “但我 就是喜歡笛子” 這是一首 很傷心的詩。 如果你是彈鋼琴的，不要帶支笛子來參加音樂會 如果你是吹笛子的，不要帶架鋼琴來參加音樂會 你也許失敗，但 不會後悔。 失敗使人成熟， 後悔使人衰老。 寧可失敗，也不要後悔。 五 問：我的生命是否美麗？ 若答案是否定的，就請絕筆吧，你最好的傑作也只能是謊言。 若答案是肯定的，就請寫詩吧，你已經是詩人哪怕還沒有詩。 每一個生命都美麗，每個人 都是詩人 只是，你看得見你自己生命的美嗎？ 看不見自己的生命，看不見她 最痛苦的經驗、她 最黑暗的欲求，和她 最平淡的語言的 尊 嚴， 便只有童話、神話和美化的謊言。 不要，用厚厚的白粉紅粉 掩埋飽經風霜的臉。 不要， 永遠，永遠也不要 為美麗道歉。 六 詩意打動自己，詞語打動別人。 寫詩為吃飯，感人第一； 吃飯為寫詩，自愛第一。 一心去感人的詩，至多一代。 哪有哪麼多人好騙！ 七 藝術的習慣，大半是惡習。 作詩的指南，八九是閑話。 若有不變“純美”，古人恐已得之。 不怕不如人，只怕象別人。 八 詩傳言外之意。 故 詩無正解。 若是可解，還寫什麼詩？ 故 空無一物的語言蓋澆飯， 也可賣錢。 但，寫詩為吃飯也不易， 也可為我師。 誰是一輩子 沒騙過一碗飯的人？ 九 現在中文時興什麼詩？ 一曰：虛無的高深莫測。 一曰：飄渺的空靈出塵。 和５０年的美國詩壇幾乎一樣。 也許，我們的大師們，也是從 三十年代的大師走來的？ 好象做夢。 四十年代末的那些美國“詩”，今天又在哪裡？ 今天的這些中國“詩”，明天又會在哪裡？ 四十年了，醒了， 請讓我認識你。 我是祥子，你是誰？ （１１／１９９４－０５／１９９５） [目錄] －－－－－－－－－－－－－－－－－－－－－－－－－－－－－－－－－－－－ 【格律詩詞】 －－－－－－－－－－－－－－－－－－－－－－－－－－－－－－－－－－－－ 浣溪沙﹒秋思 ﹒秋之客﹒ 月到圓時癒斷腸， 蟾光落地已成霜。 西窗蠟綠卷猶黃。 今日去年秋月夜， 菱花燈下覽紅妝。 青眉畫作遠山長。 甲戌中秋（０９／１９９４） ■[目錄][下一欄] 七律﹒憶長安 ﹒西 嶺﹒ 秋風七載宿安洲，明月相思鐘鼓樓。 雙雁凌空歌古調，一城環峙繞新流。 葫蘆頭配桂花酒，藥聖手調詩哲愁。 可惜萍蹤一別後，天涯只有夢重遊。 【注】： 自離長安，寄寓安大略省已有數載。西安城中有鐘、鼓樓，為西安之標記。大、小 雁塔皆為名勝古跡。新修的城牆和護城河裝飾成環城公園，別具一格。名吃葫蘆頭 據說曾經藥王孫思邈指點。桂花稠酒為西安一絕，詩聖酒仙皆曾為之傾倒。 （１０／１９９４） ■[目錄][下一欄] 七律﹒和西嶺憶長安（步其韻） ﹒吳 斌﹒ 一曲秦笙起異洲，我家明月在西樓。 （１） 殿中蜀客夸吳越，塞上秋風入渭流。 （２） 千古龍祥往事盡，三杯鳳酒旅人愁。 （３） 溫寒依舊華清水，萬國衣冠日日遊。 （４） 【注】： （１）斌祖籍陝西富平，在西安住的時間僅次於北京、長沙，先後去過六次。西嶺 的詩也喚起我無限鄉思。首聯應西嶺的原詩“明月相思鐘鼓樓”。 （２）漢武帝時，有人薦成都司馬相如的《子虛賦》（內寫兩個人對吹自己國家獵 場和湖泊有多大）。上閱之，甚嘉；漢唐是中原漢民族強盛時期，塞上捷報頻傳。 名將有霍去病、李廣、哥舒翰、安祿山等（雖然後兩位是胡人，最後一位還造了反 ）。渭水在西安北。斌此聯意為：在當時無論是天下奇聞，還是軍國大事，都要經 過“俺們西安”才算數。 （３）周秦漢唐，世界名都，然龍祥似盡；斌常帶一小瓶很精制的西鳳酒（八大名 酒之一，產於陝西），僅合三小杯，周遊四方。 （４）物是人非，而今在西安的外國人，已不是當年到長安來朝見我大唐天子的， 而是到華清池、兵馬俑絡繹不絕的四海遊客。王維《和賈舍人早朝》有名句“萬國 衣冠拜冕旒”。 （１０／１９９４） [目錄] －－－－－－－－－－－－－－－－－－－－－－－－－－－－－－－－－－－－ 【散文隨筆﹒麗君之死專輯】 －－－－－－－－－－－－－－－－－－－－－－－－－－－－－－－－－－－－ 悼 念 鄧 麗 君 ﹒祥 子﹒ 我是昨天知道鄧麗君女士死訊的。去書架上尋她的唱碟，沒有；滿屋子地去找， 也沒有。一時也想不起誰拿去了，只在一張“國語老歌精選”上有她的一只歌，“愛 你愛你愛你愛你忘也忘不了……”。配曲和制作都粗糙之至，聽了一會兒，覺得簡 直是一種褻瀆，便聽不下去了。靜寂中，一種若有所失的悲涼，不可抑制。 “洪湖赤衛隊”、“五朵金花”、“阿詩瑪”、“鄧麗君”，大概是這樣的順 序吧？說鄧麗君是再造新中國“糜糜之音”的神女，誰會不同意呢？今天的孩子， 不知道鄧女士的這個功有多大了。海外的人，也多是只見她唱紅了多少多少歌，在 寶島、香港、東南亞、日本、大陸獨步一時，賣了無數磁帶唱碟。只有我們這幾億 從“‘洪湖赤衛隊’、‘五朵金花’、‘阿詩瑪’、‘鄧麗君’”這條路上一步步 走過來的人，才曉得鄧女士是一個從來沒有過的，也希望不再需要的，回春聖手。 幾十年的竹幕，被一個嬌小的女孩子輕輕地一吹，就再也掛不住了。那竹幕後冷凍 了幾十年的幾億顆心，被她甜美的歌喉輕輕地一唱，就再也不能不動了。那個女孩 子，就是鄧麗君，今年，才四十二歲，比我，大不了多少。 鄧麗君沖開了一扇緊閉得連鎖都鏽死了的門，其他的人就都走進來了。香港的、 台灣的、大陸自己的，還有外國的。有些朋友說，不當心，文革的日子還是會回來 的。他們忘記了，有一位叫鄧麗君的女孩子已經在十多年前結結實實實實在在地把 “文革的日子”、還有“四清的日子”、還有“社教的日子”……埋了。是的，還 有許多的黑暗，有許多的危險，但幾億人忠心地跳忠字舞的日子，不會再來了。 我不是一個鄧麗君的歌迷，我順著“‘洪湖赤衛隊’、‘五朵金花’、‘阿詩 瑪’、‘鄧麗君’”的路，很快就又走遠了。但在我心中，永遠不會有比鄧麗君更 大的歌手，甚至也不可能有和她相接近的明星了。“輕輕的一個吻，已經打動我的 心；深深的一段情，叫我思念到如今。”鄧麗君，是我生命復蘇的一部分。 現在，她的生命結束了。 真的嗎？ （０５／１９９５於美國賓州） ■[目錄][下一欄] 也許該寫一首詩，謝她無數溫柔 ﹒非 楊﹒ 一 自從上了詩網，總是以網上送來的幾首詩開始自己的一天。 這樣的日子明媚，這樣的日子風和日麗。 小板凳大小的熒光屏，閃著幾行詩，足以令人坐忘於春天。 今天，和往常一樣，打開計算機，第一件事是讀詩網。 然而網上有烏雲，劈面而來。烏雲是一首英文詩，題獻給Ｔｅｒｅｓａ Ｔｅｎｇ 近年來，已經少聽鄧麗君的歌，因為個人的情感哺乳期已過。 從前我們說到她，也大多用她的中文原名，鄧麗君，多響亮，動聽， 叫起來也還蠻有美學的味兒。 不過，曾在香港寄籬過幾年，見這名字，頓時把心緊了一下，便祈禱：但願不是她。 心想，這個名字普通，好多人取，就留給作者的什麼親友吧。 然而，這一廂情願的心，被接連幾則消息敲個粉碎：鄧麗君，死了！ 死了？！這一代歌手，我們這一代人的歌手，我心中至高無上的偶象，我的女神， 真的就這樣瘁然而逝？真的就這樣渺然玉隕香銷了？ 她還年輕，應該健康，應該依然美麗；當亭亭的美麗日漸成熟， 如今應該是她人生裡最為風姿卓約，風韻娉婷，風華正茂的時候，怎麼會死？ 死亡是最令人無法接受的無奈。 也許我們已經習慣於用心，跟這個古怪無情的世界赤手空拳地作戰， 所以我不願意相信，雖然那幾則消息也許真的是實事； 所以我要拒絕接受，雖然那幾則消息真實得象冰冷的鐵； 所以這時候我心裡空茫茫一片，只是默然端坐，怔怔地和這送來消息的屏幕對視…… 所以我忽然要站起來，想去寫詩； 然而，詩中的每一個字，都被她無數的旋律纏綿不清，難以脫落到紙上。 所以我忽然要站起來，出去買煙； 然而，眼前的每一縷煙，都被她昔日的歌聲繚繞不已，經久不散…… 也許是時候了，為她挽唱， 在她為你唱過無數清謳戀曲鄉音民搖之後，絕唱從此不再有； 也許是時候了，為她寫一首詩， 在她為你唱盡片片純真聲聲情愛之後，謝她無數溫柔。 真的，也許該寫一首詩，謝她無數溫柔。 二 然而，斯人已逝，歌聲已渺，挽唱的詩，終於壓縮在心底，寫不成行。 心情裡沒有太多的悲痛，只有一絲絲失落和懷念，而用文字只是寫不出來。 於是，給妻掛了個長途，聊家常似地說，鄧麗君死了，香港那邊怎麼樣？ 妻說，不怎麼樣，只是報道了一下，報紙登出她死後的照片，難看死了， 不懂他們幹嗎這樣做，好象要把她從前的美麗一筆抹掉，可惡！討厭！ 妻又問，要不要買幾份這幾天的報紙，你回來的時候可以看。 我說，不用了，那些報紙不看也罷，還是讓她在我心裡繼續美麗吧。 妻又說，電視台出了一個鄧麗君特輯，都錄下了，回來你可以看。 我說，千萬放好，別讓人亂動；又說，想寫一首詩，謝她無數溫柔，只是寫不出來。 妻說，該的，她教過我們許多，再說，我們倆也是她牽的紅線。 說起這根紅線，可真長。 中學的時候，鄧麗君的“靡靡之音”還沒開禁，雖然偷偷摸摸地能聽到一些。 那時候男女生說話，相互都得站出分明的距離來給別人看。 我們倆在一個班，相互聽說過名字也見過人影兒，但有沒有說過話，就記不起來了。 後來我上北京念大學，妻隨全家去了香港，一切就遙遠了。 八年後，妻要到北京旅行，通過許多舊同學的輾轉聯系，找我做做導遊。 客氣地說要給我帶件禮物，問我要什麼。我二話沒說，開口就是鄧麗君的磁帶。 這樣，一盤“小城故事”，就成了我們倆的開始。 雖然那帶子不知道後來給誰一借不還，但那帶子兩面溫情的淺棗紅顏色， 如今依然在我心裡歷久常新。 因為是鄧麗君的歌，讓我們開始說話的，而且說話的時候， 也再不用站出距離來給別人看。 妻也愛鄧麗君的歌，便問我有多愛。我說，說不出來，只是覺得， 如果我死了，只希望能有一兩盤她的帶子在枕邊一起火化或者下葬， 這樣，無論上天堂或者下地獄，都會很幸福，不會寂寞了。 說完，突然發現，妻的眼光竟被我說話的神色吸引。 後來，妻又寄來兩盤鄧麗君的磁帶。 這樣，一雙雙手就伸過來，借帶子去轉錄，研究生院裡那裊裊的歌聲就越來越多。 每當周末或夜晚，三五個同學聚攏來喝酒，那歌聲總是不可或缺的， 常跟酒氣和喧叫一起彌漫幾間宿舍以至整個樓道。 最記得春明，青海來的憨小子，那對酒當歌的模樣。 每當三杯下肚，中腸漸熱，他便搖頭，拍大腿，樹起拇指咂咂地嘆， 呀，這酒，這歌，啊－－他媽的沒治了！怎麼唱的，把人的腸子都勾出來了！ 看見大家那麼陶醉，我打心裡感激妻寄來磁帶，也謝那溫柔的歌手。 後來，妻又問我一個古怪的問題，問我到底是愛鄧麗君多一點兒還是愛她多一點兒。 我想了想，便老實說，好象愛鄧麗君多一點兒。我實在不會騙人。 妻於是慍怒，說，那，幹嗎不去娶她？ 我說，也想過，只是不知道哪兒去找她，沒那緣份； 其實，有她的歌聽聽，也就夠幸福的了；再說，這不是有你陪著我一起聽嗎？ 那時，妻把耳朵貼在胸口聽著我的心跳，幽幽地說，我總是愛你多一點兒。 這話讓我後悔好久，直到今日依然後悔當初怎麼不努力去騙騙她？ 也許那時候把鄧麗君喜歡得昏了頭了吧。 放下電話，便想，該叫妻把那特輯寄來看。 但接著便轉念，還是不寄的好，萬一寄失了，就再也沒有了。 不如就讓妻這樣好好保管著吧。她會的。 而我，則該寫一首詩，謝她無數溫柔。 三 不久前，聽說詩人北島說過，幾十年的封閉和禁錮之後，是“朦朧詩”教會人們 談戀愛的語言。其實，他錯了；他若不是詩人的夸張，便是信口開河。 其實，第一個真正教會十億人談戀愛的語言的，是鄧麗君，是鄧麗君的歌聲！ 她的歌聲不但啟蒙過一代人的情感，如你我， 她的歌聲甚至啟蒙過整整一個民族的情感麻痺症！ 當諾大一個東方被幾十年的紅色頌歌唱得神魂顛倒， 當每一個人的臉孔，都在宗教狂的聖潔裡麻木，麻木到成為木頭， 當每一個人的心裡，情感觸絲都被掩埋被霉朽得象棺材板上剝落的木屑， 別忘了， 正是她那美妙的歌聲，把你們心中幾乎銷蝕殆盡的情愛重新復蘇，重新啟蒙， 正是她那美妙的歌聲，把你們一塊塊僵硬的臉，重新教會微笑， 把你們在語錄和口號裡機械了幾十年的嘴巴，重新教會甜言蜜語， 給你所愛的，也給你自己。 是她，把一個情感荒涼如沙漠的神洲，重新唱出一片絨絨的春草； 是她，把你們一個個枯槁的木頭，唱出第一枚綠色的枝葉； 是她，把你們塵封多少年的耳朵，唱出第一滴清涼泉水的叮咚； 是她，把你們萎縮多少年的心靈，唱出第一顆嫩嫩的新芽和希望…… 如果你還記得母親的乳汁，是怎樣滋潤你兒時的喉嚨， 請別忘了，七、八十年代，一個民族十億個幹裂的心田 是怎樣由她歌聲，由她歌聲裡的奶水灌溉，灌溉二十年。 也許，是蒼涼的時代造就她的美麗， 也許，是蒼涼的時代需要她的溫柔， 也許沒有她，我們會有另一把婉轉的歌喉， 也許沒有她，我們依然能夠蒼涼地活著， 也許沒有她，我們只能蒼涼、蒼涼地活著…… 所以，不要忘記，你的心在情感的哺乳期，喝過她甘甜的奶水； 正因為你喝過她甘甜的奶水，你心中的那些情愛如今依然健康， 健康得象初生兒紅撲撲的臉蛋。 然而，當你們依然健康如嬰兒的時候， 當你們在她的情歌之外，用她教過的語言，美滿地享受著情愛和生活的時候， 她的生命已經出其不意地撞上了一個終點，一如一首歌裡的休止符。 也許是時候了，為她挽唱； 也許是時候了，寫一首詩，謝她無數溫柔。 也許是時候了，寫一首詩，祈求即便在那休止符之後，她的歌聲和柔情， 依然能繚繞我們的天空，到永久！ 謹此獻給一代歌手，我心中至高無上的偶象，我的女神，鄧麗君，謝她無數溫柔。 （０５／１９９５） ■[目錄][下一欄] 鄧 麗 君 和 我 爸 ﹒單維彰﹒ 這幾天沒讀報，當然我也知道小鄧去世的消息，但是引起我真正注意的卻是這 裡（ＣＨＰＯＥＭ－Ｌ，編者注）的幾封悼文（之類的吧）。也不知道是應該慚愧 或怎麼著，我真的不喜歡鄧麗君的歌。她的聲音太甜太膩了，太油了。但是讀了幾 位大哥的悼文，忽然了解自己可能是個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渾小子，從小吃膩了甜油， 竟然不了解鄧小姐的歌聲所代表的另一層意義。再加上國民黨的傳播媒體，硬是要 把她標榜成愛國藝人，反共先鋒，實在是他媽的惡心，害得我更加不喜歡聽她。現 在看來，好象國民黨還沒有扯得太離譜。 所以，小鄧的死以及幾位大哥的悼念，倒給了我少有的一個自省的機會。很久 不曾自省了，也很久沒想過我爸。現在一想起來，就有點兒忍不住。 從我記事開始就認得她了，爸爸買了她出版的第一張唱片。那是一部當時覺得 很無聊的電視連續劇『晶晶』的主題曲，演一個少女自幼失散了母親，她們兩人彼 此尋找，一路上做盡了人間善事。編劇女士卻想盡了辦法讓她們擦身而過，騙觀眾 的感情。我爸每每看得落淚。現在，忽然聯想到爸爸當時的心情。他十八歲離家， 逃了日本兵再逃八路軍，一路糊裡糊塗逃到台灣，再也沒有家鄉的音訊。剛到台灣 時買了一匹又一匹的布，準備過幾年帶回去給我爺奶和四個姑姑做新衣。等到三十 二歲才看出來他應該在台灣成家落戶，並生了我這個胡裡胡塗的兒子。當時六歲的 我只有足夠的智商看出來編劇的無聊，卻沒有智慧了解父親的淚。是諸位大哥的幾 個字，讓我忽然了解了我爸為什麼會那麼喜歡鄧麗君的歌。 老蔣和老毛相繼死後第二年，我爸變賣了兩幢房子，說要到美國作生意。他那 英語九百句型可能學了不到一百句，就這麼毅然去了。那年他五十有二。沒有人知 道為什麼。他在台灣已經有相當的產業，到了美國不但是賠錢還得做低微的粗工。 兩年之後我才知道，他是為了要和老家聯絡。他不在台灣作三家聯鎖店的老板，到 美國淪為擺地攤的小販，已經灰白的發際是被加州太陽曬焦的額頭。當時的我竟然 愚蠢到和他爭辨不該把家產作此無謂的犧牲。當台灣的大學生在抗議美國與中共建 交的時候，爸爸找到了他在那邊的家人。但是，最後我們還是賣盡了在台灣的所有 房產。 四年前我不顧父親的反對，帶著襁褓中的兒女重新回到台灣。那時候我已經漸 漸老到似乎可以體會到這是怎麼回事。我也念著我的家鄉。那個從小在飯桌上隨爸 爸神遊的東北大荒，那無邊的平原和無際的高粱，是他日夜縈繞的故鄉，可不是我 的。 我自己的房子就快要落成遷入了，爸爸下周四回來，我要接他到我的家。 （０５／１９９５） [目錄] －－－－－－－－－－－－－－－－－－－－－－－－－－－－－－－－－－－－ 【ＯＴ啟事】 －－－－－－－－－－－－－－－－－－－－－－－－－－－－－－－－－－－－ 新 作 啟 事 中文詩歌網絡詩刊編輯部將於今年六月十五日推出夢冉作品選－－《莫明集》。 該集收取了夢冉在一九九三至一九九四年期間貼往ＡＣＴ和ＣＨＰＯＥＭ－Ｌ的部 分作品，包括詩集、散文集和評論文章集三部分。有興趣的讀者可向本編輯部訂閱。 － － － － － 征 稿 啟 事 《橄欖樹》詩刊歡迎投稿。稿件以詩歌、散文、詩歌藝術欣賞和評論為主，內 容不限。本刊在選刊投稿的同時，也轉載少量名詩佳作和詩歌文摘。讀者在推薦文 摘時請注明原出版物和出版時間。謝謝。 來稿請寄本刊編緝部： E-Mail : cpm@cmg.health.ufl.edu Tel/Fax : (518)-273-7025 Address : CPM 10 Oakwood Terrace #3 Troy, NY 12180 ──────────────────────────────────── 責任編輯： 吳 斌 非 楊 校 對： 建 雲 讀者服務： 秋之客 英文目錄： 祥 子 制版發行： 本刊編輯部 主 編： 詩 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