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上一個洞，垂直射入一柱強光，周圍五六個人影，中間一個臉盆，頂上滴下的水有在盆中激起一圈水暈，兩三支煙，剩下的一片洞黑。
“早飯吃什麼？昨天吃的方便面，前天吃的方便面，一餐三頓都是方便面，我們總是吃方便面，大家想想我們今天早飯吃什麼？”
“方便面。”煙霧在光中飄搖。
“你除了方便面就想不出別的了嗎？我現在滿腦子都是面條，昨天早晨我打了個噴嚏，結果噴出來的是面條。真是的。”
“做飯的事還是要問女孩子比較好。”
“是呀，是呀。”
“可是我們這裡不是只有方便面嗎？”
“那你不會出去買？我們會給你錢的。從沒見過你這樣的女孩子。”
“我怎麼出去？”
“你不會從頂上那個洞爬出去嗎？”可以看見洞外艷陽高照，“減了半天肥，那麼大的洞都爬不出去，笨。”
“你說誰笨呀！不怪您們肚子太挑剔，要是我就根本不吃！”
“可你吃的並不比我們少。”
“因為我不挑剔。”
“算啦算啦，來來回回爭什麼口角，我這裡泡好了，你們誰要吃？”
“我寧可餓著。”
“等我把這支煙抽完了。啊，每天都能吃到方便面已經很滿足了，每一頓方便面都是不同的味道，哈哈。”
“哦，你們不覺得冷嗎？”
“不覺得，你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
“奇怪的感覺。”
“我是說昨天晚上，我們上面開了這麼一個洞，冷風摻著雨水，然後打在這個盆裡咚咚咚的響，昨天晚上我都沒睡好。”
“那並不影響我今天早晨的食欲。”
“我是說不知道是誰看到下雨了，於是就拿一個盆放在那裡接水。”
“那是我。”
“女人就是心細。”
“謝謝。”
“這可不是夸你，如果雨打在這泥地上，一點聲音也沒有，可是你卻多此一舉的放了一個木盆！吵得大家都睡不著覺。”
“這倒是，弄不好就在這一塊地下，”水盆裡映著太陽，“會有一顆什麼樹的種子，那肯定是救世主給我們安排的，因為昨天晚上的那場雨，它像魔豆一樣長得老高，我們就可以攀著它出去了。”
“我們得救了。”
“會有比方便面好吃幾百倍的東西等著我們。那時我會給你們做你們一天到晚念叨的菜的。”
“這是個讓人討厭的地方。”
“我們在抽煙，外邊的人看見有這麼一處黑黑的洞向外冒著煙，會以為這裡著火了。”
“其實他正站在火山口上。”
“他會向裡面看的。”
“那是最好不過的了，那時我們就向他求救。”
“他會以為洞裡有妖怪。”
“我們難道不是妖怪嗎？天下只有妖怪才會一天到晚吃方便面，我現在都想吐了。”
“你要是吐別往盆裡吐，我在欣賞太陽。”
“是呀，要不是那天從天上突然掉下來那麼多方便面，我們早就餓死了。”
“那也是救世主的恩澤。”
“還有這盆底下的種子。”
“不，我認為這是一種刑罰，讓人吃方便面至死。”
“你不願意吃就別說這種話，其實方便面也是好東西，裡面有多種氨基酸和人體必需的維生素，還有蔬菜，”塑料叉子上有一塊胡蘿卜在光下閃爍，“並且，我從很小的時候就很喜歡吃方便面。”
“哎，再抽根煙。”
“這裡很不錯。”
“是呀，很安靜，很長時間沒有這種就幾個人呆在一塊的效果了。”
“的確很不錯，這裡有男人，有女人，有睡覺的地方，隨地大小便也不會擔心被別人看見，還有溫泉水泡方便面。”
“是呀，還有台下的觀眾，他們真有耐心。”
“他們不吃方便面嗎？”
“不知道，這是個奇怪的問題。”
“我覺得總是這麼呆著你們難道就不煩嗎？”
“這幾天沒動，我想我的體重都增加了，還好有澡洗。”
“女人洗澡我們也看不見。”
“總這樣下去，我的身體都虛了，如若有一日我們能都重見天日……”
“我們現在就可以看見天日。”
“這才是最可怕的，總是看見希望，可明明沒有希望。”
“我們像井底之蛙。”
“不要打斷我的話，我是說我如果重見天日連和女人玩兒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們這裡有女孩子，不要胡說。”
“女孩子怎麼啦，我們幾個現在把她強暴了，她即使喊的聲音再大也不會有人聽見，我們完全可以在這幾天裡把她搞懷孕了。”
“你真不要臉。”
“我只是說說，我們誰也沒怎麼著她呀。”
“可我覺得我已經懷孕了，和男人呆久了就會懷孕的吧。”
“無知！我曾經聽說有個無知的女孩子以為和男人接了一次吻就會生孩子，天哪。”
“我才不是，只是開個玩笑，那點兒事兒我早就懂了，只是你們男的沒完沒了的說。”
“那我們就試一把你到底懂不懂……”
“你要幹什麼！”
“算啦，多沒勁呀，還是打會兒撲克吧，我看也沒有雨水了，咱們把盆挪開吧，墊上報紙。”
“真想得開。”
“是呀，與一個自己並不喜歡的女人性交會影響性交質量的，往遠了想也會影響以後的生殖能力。”
“你有完沒完。”
“是是是……啊，我肚子餓了。”
“那就吃方便面吧。”
“……也只能吃方便面了。”
“誰先出？”
“黑桃三先出。”
“說起來真可笑，你們說這算不算緣分，這是第幾天了？”
“第……你為什麼提出這麼無聊的問題？打牌打牌。”
“你到底說這是第幾天了。”
“這個要問導演了，鬼知道是幾天。”
“別提鬼，總是讓人害怕。”
“鬼有什麼可怕的，我們出去之後肯定也會有人認為我們是鬼的。”
“我們不是鬼！”
“可是他們以為我們失蹤了，以為我們死了。”
“這麼長時間了，他們一定覺得找我們都沒有希望了。然後，就認為我們死了。”
“我們離開了周圍的人，別人看不見我們存在，我們就是死了。”
“可我們都還活著，你也看見了，我們在打撲克。”
“那沒有意義。”
“紅桃圈。”
“可能要吃午飯了吧。”
“你剛吃完方便面有想吃了？”
“不是，我覺得好像已經到了中午了。”
“你為什麼不看看手表？”
“你戴表了嗎？”
“沒有。”
“好，我也沒戴。”
“我倒是戴了，現在是……啊，又停了。”
“黑桃三。”
“你倒也打得下牌，我們都被困住了，你難道沒發現嗎？”
“那你就想個法子出去，我可是有機會玩兒就從不錯過。這就是享受人生，管我是死還是活著。遠在哥斯達黎加的無業遊民你現在知道他們存在嗎？我認為他們從來都不存在，反正這也不耽誤我吃喝拉撒睡，方板二。”
“可我們現在不知道什麼時候該吃午飯了，這是最重要的，也是最最重要的。”
“昨天你是怎麼吃的午飯？”
“他吃完早飯後就睡著了，我把他叫醒了，他說是不是該吃午飯了，我如果說不是，他就又睡著了，於是我說是。”
“好吧，那我就再睡一覺。”
“那就再叫來一個人，少一個人就不好打了。”
“等我把這支煙抽完了我來吧。”
“你抽著煙不是也一樣打牌嗎？”
“那樣手裡即夾著煙，又拿著牌不方便。”
“有意思的理論。”
“不過，我想我們如果打五六圈牌的話也該就到午飯時間了。”
“到最後還是我做飯，真沒辦法，你們就不做嗎？”
“你還想挨打嗎？”
“不是有女生嗎？讓她做多好？”
“那怎麼行，她還陪著我們打牌呢！”
“貧什麼貧？快做飯去，不就是幾袋兒方便面嗎？”
“梅花K。”
“梅花A。”
“方板六。”
“怎麼方板還沒打完？紅桃十。”
“我想問一個問題，咱們一共幾個人？”
“又是一個奇怪的問題。”
“我覺得我們應當玩兒錢的。”
“你身上帶錢了？”
“難道你身上沒有嗎？”
“有倒是有。”
“怎麼樣？我們賭一把。”
“賭就賭，我怕誰。”
“我也來。”
“那就紮金花吧。”
“行。”
“我也試試吧。”
“女孩子不宜。”
“為什麼？”
“你要是輸了，就讓我們幹一把就可以了。”
“討厭！”
“不，主要是因為如果幹出了孩子，過幾個月生下來，又多了一張嘴，本來現在的方便面就越來越少了。”
“並且，也不知道那孩子的爸爸會是誰。我們會不會因此而內鬥。”
“我想不會的，我可不想當爸爸，多了這麼一個小累贅，以後再幹還要避開他的眼，多不方便？”
“是呀是呀，那就把孩子吃掉算了。”
“這倒是一個好辦法，我們這是在生產食物，並不是傳宗接代。”
“這麼簡單的方法我怎麼沒想到，我們可以造肉呀！”
“你們都胡說些什麼！我幫著做方便面去了！”
“看人家不高興了。”
“人家是女孩子嘛！”
“哈哈，順金！你們給不給喜錢？”
“什麼喜錢？”
“不是原來說順金豹子都要給喜錢的嗎？”
“你要那麼多錢幹什麼？好吧，我把所有錢都給你，你花得掉嗎？”
“我可以買手機，買書，吃西餐，怎麼花不掉？”
“還可以泡妞。”
“可你現在花不了呀，這些只不過是廢紙。”
“可出去就可以了。”
“我們出得去嗎？”
“看來有了錢總是讓人有一種活下去的信心。”
“有了錢就可以出去。”
“如果我們向那個窟窿大聲喊我們有錢，只要你救了我們，我們的錢你願意拿多少就拿多少，肯定會有人來的。”
“那你試試吧。弄不好還真行。”
那一柱陽光下一個短發的人扯著嗓子大喊：“我們有錢！誰來救救我們！……”這個聲音在周圍回響了幾遍，消失了，“我們有錢！我們有的是錢！……救救我們。”
圍在周圍的人都站了起來，撲克散了一地，沖著那個窟窿外大聲喊叫，“我們有錢，有錢……”重復了很多次。
錢散了一地，“誰來救救我們！”
“啊，我累了。”
“是啊，我也累了。”
“我肚子餓了。”
“方便面泡好了！”
“那就端過來吧。”
“還是女孩子的手藝好，方便面都做得很香。”
“我吃不下了。”
“可你剛才還喊累呀。”
“我一聞到方便面的味道就想吐。”
“沒出息的家伙，就想想如果我們現在在上甘嶺，如果我們是一些年輕的創業者，如果我們是窮人，如果我們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好的面條。”
“如果我們是種糧食的農民，如果我們吃方便面會得到神的恩典。”
“如果吃方便面可以美容，減肥，延年益壽，滋陰壯陽，清嚥利肺，輸血化瘀，清氣上升，濁氣下降，食歸大腸，水歸膀胱，無上之美妙功效。”
“如果只有國家領導人才有權力吃這個牌子的方便面，如果這是國宴專用方便面。”
“可如果不如果呢？就像剛才說了，我們成了專吃方便面的鬼了。”
“不要這麼說，周圍這麼黑，真有可能有鬼。”
“比如說那個做方便面的因為心裡不平衡向這裡下了毒，我們不就都死了？”
靜場。
“你們死了，我將更孤獨。”
“是呀，那我就吃了。下次我做。”
“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殺人的人，而是提出殺人主意的人。”
“因此我從不看偵探小說。”
“下午我們幹什麼？”
“我們講故事吧，十日談裡的那些人不也是處在我們這個境況裡嗎？”
“講鬼故事。”
“那會嚇死我的。”
“我們這就是六日談。”
“我們一共有六個人？我才知道。”
“也難保，恐怕在很遠的地方還有人在這個黑咕隆咚的地方。”
“世界上有很多人都處在這麼個地方。”
“如果外面的人認為我們死了，那他們……”
“也一樣，即使在外面的人其實也和我們一樣，死了。”
“不理解。”
“一群奇怪的人。”
“可能我們看不見的地方就有人只不過他們對這塊陽光已經厭惡了。”
“你說我們呆得時間長了，會不會也厭惡這塊陽光呢？”
“我們現在在這塊陽光下只是因為它通向外面的世界，我們對外面的世界可能還有留戀。”
“憧憬。”
“以後沒有希望了，或我們心中的希望死了，我想就會厭惡回到外面的世界。”
“為什麼？”
“狐貍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了。”
“於是眼不見心不煩，索性躲得遠遠的。”
“你是說我們根本沒有希望出去？”
“至少不能活著出去吧。可能幾百年後的哪個考古學家或者探險者突然挖掘出來幾具以前文明的人類屍體……”
“少說那些喪氣話吧，我們眼前還有方便面吃。”
“可馬上就要吃完了，然後我們吃什麼？”
“一定還有方便面掉下來的。”
“有點追求好不好，拜托！你就不能想它可能掉下得是巧克力，或者炸雞腿什麼的。”
“還有媽媽做的飯。”
“你想家了？”
“我也想家了。”
“我想我媽媽。”
“我的女朋友。”
“啊，這多麼可怕呀！我們就這死了嗎？”
“你以為你還活著？”
“可，可我還沒有生過孩子！我還有沒有過男朋友！”
“我們不都是男的嗎？”
“女人總是想得到她永遠得不到的東西。”
“那我們幫你解決問題吧。”
“討厭，滾開！色狼！”
“那就沒辦法了。”
“我們應當想個辦法，從來到現在，我們還沒有真正冷靜的思考過怎麼出去。”
“是呀，怎麼出去。”
“現在吃完飯了，有能量了，我們好好想想吧。”
“首先我認為那個洞並不高，四個人疊一塊兒就可以了。”
“可我們哪有那麼高的技術。”
“技術倒是不成問題，我們現在練還來得及。就是這只能是兩個人出去。”
“出去之後就去叫警察，讓他們放下繩子把我們救出去。”
“可如果那兩個人出去之後就跑了呢？”
“你也太不信任人了。”
“我這是只是如果，誰能保証我們這裡面出去的人不跑掉？”
“那怎麼辦？”
“我想還是看看周圍有沒有直接出去的路吧。”
“周圍黑洞洞的，怎麼找？”
“我們不是都找到溫泉了嗎？”
“那是因為我很想洗個澡，本能的就找到了。”
“那你現在就不想出去了？再用用本能吧。”
“我們吃的方便面是用洗澡水泡的嗎？”
“將就著吃吧，都是礦泉水！”
“可惡！周圍這麼黑。”又點了支煙。
“這裡是哪裡？你們知道嗎？”
“不知道，有溫泉的地方可能是個山洞吧。”
“那我們來了有多久了？”
“恐怕有兩個禮拜了。”
“不，好像已經有半年了。”
“我覺得有一個世紀。”
“我想我們可能會找到我們的屍體。”
“什麼意思？”
“也就是說我們只是些靈魂，因為上面的窟窿太小本要上天堂的可就是飛不出去，於是我們只有在這裡。”
“他已經悶糊塗了。”
“不試試怎麼知道？為找水，我們最遠走到了多遠？”
“那時我已經看不見這片光了。”
“我們是從其他地方因為看見光才過來的。”
“我們原本互不相識，可我們碰到一塊兒了。”
“我們到現在還都不知道我們互相叫什麼名字。”
“可就算知道了名字就可以讓我們出去嗎？”
“這可難說，弄不好我們這幾個人裡有人有背景，可能是國家主席的兒子，他爸爸會用百萬大軍出來找我們的。”
“也可能不是，他爸爸早就想把他拋棄掉，因為是個私生子，也說不定。”
“想點兒有意思的話題吧。”
“我們都不是。”
“周圍怎麼連個野獸也沒有？”
“我們在哪裡？”
“可以認為我們是在一個洞裡。”
“陽光變暗了。”
“不會吧，這麼快就到晚上了。”
“那這個洞在哪裡？”
“在中國。”
“不也可能在印度。”
“在南斯拉夫。”
“在法國。”
“在南美。”
“在北極。”
“哈哈，那就是在南極吧。我倒盼著有企鵝掉進來。”
“在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
“在一個被人類忽視的地方。”
“在陰曹地府。”
“在一個只有孤獨的人才會發現的地方。”
“如果我是那個孤獨的人我會救我們出去的。那樣我就不孤獨了。”
“如果我是那個孤獨的人我根本就看不見這個洞，因為孤獨的人從來看不見別人的孤獨。”
“如果我是那個孤獨的人我就給咱發下更好吃的東西，或者美女。”
“如果我是那個孤獨的人我可能也在盼著有人看到我們，這樣就不孤獨了。”
“如果我是那個孤獨的人我就在這個或那個或哪個與這個洞一樣的洞裡。”
“我們是孤獨的。”
“好吧，那麼我們既然都在一塊兒了，為什麼不做一次朋友？”
“在死之前，我們還能體會到友誼。”
“我們現在的關系本就是朋友了，你不覺得嗎？”
“為什麼呆在一塊就必須是朋友？”
“一個孤獨的女人。”
“你說什麼？難道我說的有錯嗎？”
“好吧，你可以除外了。還有誰願意分出去？”
“啊，等一下，我只是提出一個疑問，我還是願意和大家做朋友的。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嘛。”
“那麼就在這塊陽光下，我們……”那一柱鮮艷發暗的陽光下一只手，兩只手，三只手……搭在了一塊兒，“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那是什麼聲音。”
“是雷聲！”
“又要下雨了。”
“快把木盆拿過來！”
“你不是說著地底下可能有救世主種下來救我們的種子嗎？”
“那只是推測，如果這片地淋濕了，成了泥坑，我們以後再也不能圍在一起聊天了。”
“也不能打撲克了。”
雨打在盆裡咚咚咚的響，“為了擺脫孤獨寧可不要自由。”
“有了朋友的自由才是真正的自由呀。”
“上到地上我們就不會成為朋友了嗎？”
“這很難說。可能我們得了救的那一天就是我們再也沒有聯系的日子了。”
“怎麼會？”
“你能保証你以後會再想起我們嗎？”
一條水柱使盆漸漸滿了起來，那些人還在圍著這個盆。
“可能這場雨下完了就到晚上了。”
“也許以後再也不會下雨了，那麼那棵樹就再也長不起來了。”
“我們試試吧。”一個人用腳踢開了木盆。
水濺了大家一身。“你在幹什麼！”
“好吧好吧。”冒著雨水有把木盆挪回來，“弄不好就那麼點水就足夠長出通天的大樹了。”
“我們等著發生奇跡吧。”
“好長時間沒淋浴了。”
“喂，你要做什麼？有女生在呀。”
“怎麼了？難道她不想淋個浴嗎？”
“人這麼少，怎麼了？”
“其實我們平時也可以這麼淋浴的，只是那可怕的道德奪掉了我們的機會。”
“這是一種只有孤獨的人才會享受的機會。”
“是無聊的人的機會。”
“你這麼說那你就別洗！你看不得你就別看！這麼大還沒看過男人洗澡？”說著脫光了站在盆裡，哼著小曲。
“我也想洗呀。”
“那就過來。”
“我不是害羞嗎？”
“裝蒜！”
眾人脫光了輪流站在木盆裡，出來的人往身上打肥皂，或香波。“好爽的雨水！”後擦幹淨，穿衣服。
“觀眾都看見了。”
“還有觀眾？那觀眾也是孤獨的人了，他們為什麼不來洗？”
“他們不是朋友。”
“他們只是觀眾。”
雨小了，停了，又是一柱垂直的光線，一點點滴著水。“啊，雨停了。”
“是陣雨。”
“我還以為我們再也見不到晚霞了呢。”
“那就不知道什麼時候該吃晚飯了。”
“不知道也沒什麼，反正都是方便面。”
“有方便面吃就不錯了。”
“如果方便面吃完了我們吃什麼？”
“可能那時……”
“不要盼著救世主會第二次光臨。”
“我們就去死。那樣我們就不會體會到飢餓的痛苦了。”
“但死本身就是痛苦的。”
“你怎麼知道死是痛苦的？”
“不知道。”
“總比活著時候受折磨好。”
“我們自殺嗎？”
“那我要和這個女孩子幹完了再死，我還從來沒有幹過女孩子呢。”
“臨死都不忘這事。”
“人生得意需盡歡。”
“我想我們有刀子嗎？”
“沒有。”
“有毒藥嗎？”
“也沒有。”
“有什麼可以是我們死的東西嗎？”
“都沒有。”
“這就是所謂求生不的求死不成吧。”
“那我們就互相咬死。”
“那多殘忍。”
“先幹死你，你不用被咬死。”
“討厭！”
“我們還沒活夠，幹嗎要死！”
“因為我們活不下去了。”
“出去之後你就能活下去了嗎？”
“還是一樣孤獨得要死。”
“那還不如在我們這幾個朋友之間死了好。”
“孤獨猛於虎。”
“我想我們應當想一下怎麼活著出去。”
“去你的吧。我想死了。”
“你聽！”一個人耳朵貼著地。
“什麼？”
“有動靜！”
“真的嗎？”眾人都伏地聽。
“是地震。”
“不，果真在這塊地底下有種子，我想它要發芽了！”
“是嗎？”
“種子要發芽了！我們要得救了！”
眾人很高興，拉起手圍著那柱陽光跳。
“怎麼沒了動靜？”
“或許是長得慢吧。”
“至少我們有希望了。”
“是的，回到原來的世界！”
“那個文明的世界。”
“充滿了人類的世界。”
“有愛的世界。”
“人們看得見我們還活著的世界。”
“不再孤獨的世界。”
“我愛的世界！”
“啊，我真有一種活下去的感覺了。當我沖進家門，媽媽會張開雙臂，我沖進媽媽的懷裡，媽媽緊緊的抱住我。”
“我會和我的女朋友說起這件事，我想她肯定不會相信的。”
“我回去之後一定要交一個男朋友，這幾天我覺得男人都很好。你除外。”
“是嗎？我回去之後，要寫一個劇本，就說我們今天的事情！”
“這有什麼好寫的？我想我還有很多事情都沒做過，現在死了就是很可惜。”
“我回去之後會與大家常聯系的，希望大家還吃我做的方便面！哈哈。”
“還是先抽一支煙吧。”
“你到底有幾支煙呀。”
“我帶了有一整條，本是想回去自己抽的，不過這幾天大家不是都抽到了嗎？”
“哈哈，不過眼看要抽完了。那時你該怎麼辦？”
“就戒了。”
“那還不如讓我去死。”
“那你說怎麼辦？”
“可能這個將要長出的植物是一株煙草。”
“可怕。”
“你還抽煙抽死吧。”日光變紅變暗。
“又暗了。”
“不會又要下雨吧。”
“我看像黃昏。”
“該吃晚飯了。”
“這一天就這麼過了。”
“這幾天都是這麼過的。”
“快天黑了，我去泡方便面了。”
“真自覺。”
“等著吧，明天一定會有奇跡發生的。”
“你昨天就這麼說。”
“我開始厭惡這片陽光了。”
“我也是。”
那束光消失了，全場黑暗。靜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