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紅兵《我的N種生活》

《我的N種生活》

（葛紅兵著《花城》2001/3）

張曦

    批評家葛紅兵的自傳《我的N種生活》，以一種極富詩性的語言方式，表現了一個具有獨立人格和自由思想的當代青年知識分子的生命歷程。這既是一部自傳，也是一部文學作品，對自我善惡本性的深刻洞察使作品處處閃現出現代理性的光芒，而對美好情感和理想的渴望則具有盧梭式的浪漫情懷和靈敏天性，並賦予作品感人至深的力量。
    這部自傳體現了對於生命存在意識的自覺把握：對於作者，他關注的不是生命中遭遇了多少精彩的經驗，而是那種生命的內在深度，具備了那種深度，即使最平凡最瑣碎的事情也能變得意義重大。事實上，他從兩個角度表現出這種深度：一是對當代人情緒的探究，諸如"死亡""絕望""愛欲""恐懼""恥辱""邪惡""痛恨""情愛"……他描繪的是各種情緒狀態、這些構成了個人生命本質的內在的東西，他寫出了一個有血有肉的、善與惡、愛與欲都同樣熾烈和真誠的人的種種隱秘內心體驗，旨在將一個具有生老病死煩惱、充滿各種欲望的"人"的面貌完整地、具體地呈現出來。
    另一方面則是對當代各種法則及制度和現象的思索--這樣一種靈敏而詩意的氣質好像和我們這個民族佔優勢的性格是格格不入的，他那緊緊擁抱自我生命、對自我生存狀態的極端關注，也和我們所津津樂道的生存智慧背道而馳。但也正是這種注定使人不得安寧的性情和氣質，給了他格外銳利的眼睛和心靈，使他對於這個時代的庸潰的道德和壓制個人的制度原則感受特別痛切。洋溢在《我的N種生活》裡清剛有力的憤怒，是以一個清醒的思想者對時代的認識和揭示，使人們習以為常的種種社會弊病和人性弱點顯出它荒誕不經、令人難以忍受的真實面目，而體現了一個知識分子的道德勇氣和良心。
    但作者對於人這種存在的探究並不滿足於此。他不斷地深入到存在隱秘之處：人是如此驕傲又如此卑微，他總是想要超出自己之外，但是他又如此熱愛這溫暖的肉體，甚至自身的邪惡和動物性。理想與現實、超越與沉淪之間無法解脫的矛盾使痛苦和絕望成quot;人"的題中應有之意。也正是在這個意義上，寫作成為個人的一種必需，成為不屈的自由意志對自我淪陷處境的不妥協的抗爭，一種救贖。

    作者簡介：張曦，1972年生，現為復旦大學中文系博士生。
    通訊地址：（200434）上海市水電路1381弄15號樓505室。
    電話：021-55380932。

這是一本精神的自傳，這是一聲聲恥辱中痛切的呼喊。是的，如同作者所說，"思想者最大的敵人是恐懼"，那麼，就讓我們跟隨作者一起回憶，在回憶中嘗試著戰勝恐懼吧。

我喜歡這種自我獨白的懺悔錄的方式。學院派和學理至上主義已經毀掉了生命的感受性，而它召回了靈魂的真切聲音，召回了一個"六十年代人"的奇特經驗。我們中的許多人都身負著災難和苦役，但在身體寫真集四處泛濫的年代，惟獨靈魂的痛楚遭到忽略。這部心的寫真，無疑有助於改變這種無恥的景象。

對自我靈魂的無情撕裂，對苦難記憶的深情回眸，對歷史命運的獨特反思，對生存意義的無限追問，構成了葛紅兵寫作這本書的潛在動機。它以一種心靈史的方式，充分展示了人作為一種歷史的存在、文化的存在，既具有許多豐富的異質成分，又具有許多共通的人性劫難。

祈求絕望背後的安慰，收集自卑深處的自信，洗出污穢裡的潔白花穿著虛偽之衣的真誠，血肉橫飛的自剖，現身說法的懺悔，混合了恐懼與驚喜，交織著上升和墜落，淒厲粗糙的狂舞，逼近吉兇叵測的文字的極限。

這是一顆敏感不安的靈魂的自我剖示，展露了幽暗復雜的精神圖景，釋放出強烈的沖擊力和生命痛苦掙紮所產生的豐富能量。抉心自食，痛何如哉。

歷史是自己記憶中的歷史，回憶是銘心刻骨的回憶。誰能說只有老人才有回憶往事的權力呢？新生代批評家展示的是另一種經歷，但一樣的感人，一樣的讓人過目難忘。

葛紅兵是我們這個時代盧梭式的窺視者，他的粗鄙和野蠻都是率真的。

真誠，略帶一點自虐性的瘋狂，但那種撲面而來的真誠的勇氣使一切躲在道德大纛背後的正人君子們臉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