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作者】
橄欖樹文學月刊◎ 二零零零年十月期
編輯:沈方

李 原
選雅魯藏布大峽谷做吶喊的嘴
 
[Posted on 2000-05-15

  我到處找嘴,這項工作,成了我百做不厭的日常生活。

  自己的肉嘴,和街頭任何行人的嘴別無二致,其能量完全不夠用,絕對無法將我的內心情愫喊出來。

  沿著雞形圖的邊緣行走,我縱橫在三川五岳之間,尋找合適的地形,作為我吶喊的嘴。

  我終於在神秘的雅魯藏布江上,找到了一個刀削斧劈般犬牙交錯而形成的大峽谷。它充滿了世界第一的味道,尤其那湍急的流水,完全可以表達我平常的內心。

  選擇雅魯藏布大峽谷做我的嘴,使我有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的暢快。我開始將三峽大壩發出的電流,導引進大峽谷中,用鋼鐵和萬古不變的石頭,壘成高檔喇叭的模樣。

  這一切工作,都是我在自願前提下,毫不計報酬地瘋狂進行的。這是我在這個城市中,唯一不計報酬的事情。

  我對雅魯藏布這張嘴十分滿意,像天賜良緣的婚姻。它作為我的另一半,完全可以雄渾地向東方吶喊,甚至可以嚎叫起來。將我日常生活中堆積的情感,像長江和黃河水一樣噴泄出去。

  我等待吶喊幾千年了。用骨頭和肉作成的人嘴,無論喊破喉嚨,或用氣息將臉憋成一張紅紙,也只能吶喊出只有鄰居才能聽到的聲音。而且他們隨時會打小報告,反映到環保和公安部門。我的聲音不但會被歸於異類,成為上綱上線後挨整頓的典型,甚至可能引來殺身之禍。所以,我選擇並制造一張嘴,以表達幾千年的鬱悶及我和其它人生存交錯時所磨出的吱嗄聲,是非常必要的。

  選擇雅魯藏布大峽谷作我的嘴,還有一個目的,即讓聲音變成風,由西到東,徹底掃盪那些陳舊發霉的歷史書中隱藏著的枯枝敗葉,能摧枯拉朽地將我被摧殘的肉體掉下的碎渣,吹到太平洋中去。

  我窩居在自己的城市裡,由於貧困潦倒,經常吃自己身上,被規矩和城市化的語言攆下來的肉體碎渣過活。雖然我吃我的碎渣,可以保持生命的延續,但卻越來越不是自己了,叫出的聲音也癒發可怕。我的嘴和耳朵們與心產生了,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矛盾。

  我來到雅魯藏布大峽谷,完全不是以科學家、哲學家和其它社會科學工作者的身份到這裡來的,而是以一個受盡磨擦與困頓者的憂鬱形象獨自來的。

  我拿著鐵棍,在石壁中敲敲打打,進行勘探測量。其目的絕對真誠,就是要把這大峽谷,變成能抒發我及同類的最深刻情感的一張嘴,向東方拼命吶喊。搖醒一些人,震落一些人,吹跑我們身上掉下的肉渣,使我們不致於吃自己的肉渣過活,而使自己充滿自相殘殺的野性。

  我與猴子、老虎、熊貓、野兔等相區別的地方,是能夠有目的的,把大峽谷改造成我需要的嘴或是其他物件。

  雖然這峽谷,是我與以上的動物兄弟們共同擁有的,但它們知道我的目的後,一定會欣然同意。因為它們對我的精神狀態和渴望吶喊的情懷,太熟悉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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