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下它,與其說是對結果的迷戀,倒不如說我對事件的某個過程更著迷。
這是一個陷在鬧市區的房間,可以聽見依稀的市聲,可以隱隱透過縫隙看見走過的人群和地球上的其它動物。它就是俗世,或者說它遠離塵囂,因為少有人到這裡來。這個房間裡只有昏暗和昏暗中一名美麗得驚人的裸女。
通向這個房間的道路是十分深奧的。我記得我被一個黑黑的人影帶進一扇小門,先是走一段較平直的路,這使得我看見那是個身材高挑又十分豐腴的女人的背影,邁著模特的步伐,我跟在那女人的後面,自覺像行走在T形舞台上。後來要走過一段冗長而曲折的樓梯,而且呈盤旋而上之勢。我仔細摸過那樓梯的料,像是用一種十分溫和的玉做的。因為你在它中間行走,又想跟上前面的獵物,你的肌膚經常會被樓梯伸出的手抓住,但肌膚總不會被抓破。那時的光線是黑暗的,我只可辨認走在前面的是個女人。因為那個女人太美或者說我太長久沒有見過美麗女人,所以一直不覺得樓梯的復雜和漫長,並且有點陶醉其中。
女人終於走進一個小房間,她坐下來,這時突然有了一片光,我看見女人的對面又有了一個女人,原來女人坐在了一面鏡子面前,那是我第一次看見女人的臉和女人堅挺的胸部,以及坐在椅子上兩條自然垂掛至地的腿,她的雙手平放在雙膝上。我很少見過有這樣的女人,女人往往是她的背影陶醉了你老半天,結果一回首卻讓你失望。所以這個女人是讓我不失望的。房間裡除了女人和一張坐椅外沒有其他東西。這是我對所在開始命名的時間。
同樣,現在我依然無法尋找到那個房間--有一個裸女的房間,它也許只存在我的感覺裡,但想復蘇那種感覺也是很難的。因為你缺少了當時那種身體和心理的條件,你無法再尋到當初鑽了的那一扇黑門。也就是說這個房間其實是一個空中樓閣,或者說是海市蜃樓,更準確地說是我青春期對女人的一種詩意幻覺(在做夢)。
在很多時候,我覺得得到女人並不比追逐女人的過程更加令人心動,漸入佳境比佳境的趣味也是略勝一些,整個幻覺是以這樣一種高雅和深邃的哲理體現更加吸引我。
當然後來那女人伸出雙手擁抱我,初初接觸的那個剎那的感覺是最鮮活和高質量的,後來貼得太近了,抱得太緊了,許多新鮮的感覺隨即遁失得無影無蹤。
女人似乎也和我說了一些話,但它絕不構成對整個故事的支撐,也只是床頭閑話之類,所以被高雅的人所淡忘。
中間有一個片刻的空白。
我開始期待女人的到來。
後來女人帶了四五個同樣赤裸的女人從樓梯上升起來。我知道這些女人到達這個地方也是要花費許多時間的。
女人的意思非常明確。雖然沒有眼神,沒有聲音,沒有動作,簡單到無,但人是可以通過幾粒石子擺放的位置體察內中蘊含的玄機。四女人朝我看,我朝向第一個帶我來這裡的裸女。後來的過程十分愉快。我可以回憶自己對女人的得寸進尺。(以下刪去68字)
結束總是令人失望的。
這就像人在談話的終結總是涉及吃,在愉悅的終結總是一地潮濕,高雅的人在最後總是不可避免地歸於庸俗。但這些都遠遠沒有超過我對這個結果的失望。
我將永遠迷失在歸途。
(1999.2.10)■〔寄自浙江蒼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