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 頭 鷹
寒冷從半夜開始
皮膚的每一只眼睛都要萎縮
我忘記了關上的窗戶是否已經關上
牛奶要唱一支新鮮的讚歌
天明是不容易等待的
加裡福尼亞的超市徹夜營業
曙色是藍綠色在四點半鐘迅疾打開
一小時過後已是一片刺眼的水一樣的蒼白
(1997.4.29)■
沮 喪 之 床
象周莊田裡一只平庸的昆虫那樣蜷縮自己,土地如此鬆軟
傻呵呵的螢火虫在一邊
把靜得天籟都沒有的夜晚
照亮,即使黑暗中走入一個
外省的無知少女,即使
她烏黑的發辮能吸引住大地的目光
我也只會象一只構造簡單的甲殼動物
伏在永遠忠誠的泥土上
蜷縮自己,這一個難度不大的技巧性動作
將長此以往地耗費我短暫的
天真爛漫的一生
(1997.8.24)■
告 別
鳥雀驚起,或在滑膩的地坪上邁動它們謹慎的步子
學生朗讀課文而病人
斜臥著身體
持續他們最後的呻吟
作為一團過剩的混亂我們要被他們
剔除,像撿去大米中的沙礫或是完成一次
沒有和弦的歌唱。
墓地四周足夠安寧了
我們不是蚯蚓所以只挑選,最潔白的死亡
黃昏把光線漸次收走,表演血腥魔術的
氣功師也已經撤去他罪惡的地攤
愛人們最後都焚燒了自己,你現在也已被
點燃;咖啡館裡嬰兒被目光洗禮了--這種
微妙的顫動隨著夏季的深入
而無可挽回地融化
自言自語的喜悅無疑只是最徹底的哀傷,一張
單薄的白紙歸宿是一堆毫無意義的灰燼,而且來歷
不明。迷途的栗色馬匹暗夜裡鬃毛輝煌地閃耀
城市的星光披在它寬闊的肩上,
來路已經模糊
還要繼續接受
命運承諾給我的
莫須有的幸福
(1997.6.16)■〔寄自德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