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走進國營副食商店
  我都能聞到一股強烈的八十年代初的味道
  那些懶散的談笑庸俗的營業員讓我格外親切
  在那個年代 我被一列火車弄到了這個城市
  曾經把一把毛票伸向高高的玻璃櫃台
  換取一種幸福
  這種感覺在如今的商場裡很難找到
  就像讓農民坐在馬桶上大便一樣別扭
  那些笑容可掬的漂亮小姐往往會讓我產生一種購物之外的念頭
  有時候我常常懷念 用鼻子去尋覓
  八十年代初國營副食商店裡的味道
  它還真讓人回味無窮
■
  這是炎熱的一天
  開始發現日子原來很枯燥
  湖中心的腳踏船裡傳來歡樂的笑聲
  盪得波浪把巖石拍得啪啪作響
  我把腳伸進湖水裡
  曾經無數次
  我把腳這樣浸泡在這面湖水裡
  消磨掉了一個下午
  在這個殘破的園林裡
  還有很多像我這樣的人
  學會隱藏起自己的雙腳
  用眼神丈量日子在湖面上的倒影
  然後再把它們攪得支離破碎
  在太陽落山後
  乘著舒服的微風
  我收起腳 收起一下午的光陰
  得意洋洋的出現在回家的途中
■
  朋友 得承認我們很久不見
  為了表示我們友情不減
  必須痛飲三杯
  沒想到你仍舊不羈且酒量見長
  我卻變得婆婆媽媽不像個男人
  我說你逃避現實
  你罵我向現實妥協
  我們爭得臉紅脖子粗卻毫無結果
  只好在酒杯裡尋找自己的位置
  其實我們心裡清楚得很
  自己是個什麼東西
  雖然我們很久不見
  但一眼就能看見對方心裡的不安
  朋友 等我們再飲上幾個三杯
  就和現在說話的味道不一樣
  很久後 我們又一次相聚
  再把這一段來的時間蒙在心頭
  用酒精慢慢地把它沖淡
■
  那是有一年的最後一天
  紛紛揚揚的雪片飄下來
  從清晨一直下到夜晚
  我騎著單車艱難的在路面上行進
  心裡只有一個願望 快些到家吧
  要知道 此時街上只有我一個孤單的人
  白色的世界和昏暗的路燈
  我像童話裡的流浪漢
  為什麼那一年我要踏雪歸來已經記不清
  或者我根本就不願意講
  那場大雪把第二年包裹得很美麗
  我留下的痕跡被更大的雪掩蓋
  要麼就結成冰成了車轍
  肯定會有人因為這車轍而摔倒
  然後大街上就傳來叫罵聲
  它們想不到也不可能想到
  在深夜 一個人曾經無聲無息地
  踏雪歸來
■
  留下一灘血跡
  我盡可能地想象那一刻
  飄落的姿態
  你本應是個漂亮女子
  (在我印象裡醜女孩打死都不會尋死)
  我後悔在此之前沒有認識你
  我知道這種想法有些卑鄙
  但一定還有比我更卑鄙的人
  不然你不會用生命和水泥地打賭
  事實上我們的城市裡這樣的高樓很多
  像你這樣不想活的男女老少也很多
  一不小心 他們就會從一個高度姍姍而下
  所以我對你的舉止並不奇怪
  如果我不是個熊男人
  估計已經在另一個世界追求你了
  也不會像現在
  經常穿著肥大的短褲出現在塔樓前
  用一種戲謔的眼光暗暗叫好
  若無其事的在那些悲傷的人群中嬉笑
■
  這裡曾住著一位已故詩人
  一個人走過的時候
  多少要懷念他,懷念他
  好了,朋友……
  高層樓的窗子陸陸續續亮起
  飯店門口有人進進出出
  一個人穿過街道
  想起另一個死去的人(哪些句子該是在這段路吟成)
  看燈陸陸續續點燃
  人進進出出
  一個人穿過街道走進另一條街道
  想起書櫃裡一位詩人的靈魂
  (父母有沒有過世,妻子有沒有改嫁)
  回頭看看那條路
  有人走過
  投不出身影
■
  應該是一段不算遠的路程
  通往旅遊地
  郊區的公車短程的鐵路或者步行
  總能到達
  去旅遊地不一定就是為了旅遊
  目的只是到那裡並且
  尋找自由
  看看沿途的風景 頂多這樣
  盡管它離城裡並不算遠
  交通也還方便
  好多人把都市的煩躁扔在那兒再回來
  在相冊裡夾幾張照片 提醒自己
  某年某月曾在某日到過旅遊地
  欣賞了沿途的風景 照了一些照片
  記住了那條簡單的路線
  知道回來的路怎麼走
■〔寄自大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