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紀華﹒

十　九　病　房

　　十九病房臨近護士站，它的旁邊就是搶救室。步入房間，步入另一種空氣，刀口依附在背上的病人素面朝天的靜視著，讓時間慢慢癒傷。疼痛在牙關和眉紋間徘徊，緊握的拳頭發出一種呻吟，十九病房的空調不開，高溫使味道變質，護士和醫生在門口來來往往，輸液瓶均勻的把煩躁化解成窗外的蟬鳴聲聲入耳。

　　床前一束鮮花，把探望的笑臉逐一收留，病人的年齡呈階梯狀排列，於是他們的笑臉也呈階梯狀排列，補品以及他們的呼吸同樣如此排列，新鮮的微風從２７號床依次吹過來，到２５號已經明顯過期，他們喝滾燙的開水，衣服在污物間高溫消毒，唯獨他們的身體，在護士每日一次的測量下，不容省溫。

　　窗台上堆積著更換下來的白大褂，白色的牆壁襯托著蒼白的臉孔，十九病房用混濁的眼光看你，心電圖頻繁的波動，像抖動的雙唇叫人難以捉摸，而早已習慣了一切的護士們漠然的把自己冷成一塑雕像，真的像天使，可敬而不可及，在她們的意識裡，似乎血比淚水更容易流出來，所以她們的笑臉從不綻放，畢竟十九病房沒有愛哭鼻子的小朋友，成人懂得如何忍耐，而忍耐換取不了同情和美麗，要知道，女性有一種天生的母愛。

　　十九病房的門永遠敞開，期待著一些人進入。病情從這裡傳出去，傳到四面八方，於是探視日變成一場聚會，眾多互不相識的人奔到一起，他們吃水果、聊天、說笑話，有投機的臨走時已經成了朋友，想起來他們要感謝那些病人促使了這段機緣，這世界芸芸眾生，想結識可不容易。

　　十九病房的人也有走的，他的位置很快又被別人代替，不變的是那些醫生護士以及白色的牆壁和充滿異味的空氣，十九病房是一個小小的天地，在別人眼裡，像一部冗長的情景劇，永不停歇地上演著。

〔寄自大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