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 西﹒
泡在水中的堅強
子彈都從上邊過去了我們抬頭望著 那些吆喝
堅持,這是一個命令
堅持泡在水中
偶爾,在秋天的時候
一聲吆喝同時擊中我的伙伴和一個蘋果
死亡的隧道就從他胸口長開
蘋果從這裡可以看到
槍手的右眼
我們為了這個脫帽
露出被子彈嚇壞的頭頂
微笑在皮膚上生長出來了
滲出發抖的鮮血,然後
凝結 堵住微笑的嘴
堅持 這是一個命令
堅持把傷口泡在水中
孩子抱著擦亮的槍睡吧
黑夜裡安靜就象戰爭的一朵鮮花
跟著記憶生長吧跟著衰落
孩子抱著擦亮的槍睡吧
把腳放在腳後跟
摸摸 那些剛剛過去的事情
那些還在逼迫腳掌向前
身體面對子彈垂直
的事情,已經與我們無關
距離大腦最為遙遠
腳後跟,我們不能逃跑
必須堅持泡在水中
如果願意可以讓戰爭發生在一張床上
那是我們的血肉和心跳
大熱天裡解開扣子
鬥不過子彈
堅持 這是一個命令
堅持愛情榮耀和自由
這一切都鬥不過子彈
子彈對著飛
分布均衡,象是
射殺自己
對面的世界象塊鏡子
脆弱
我的裸體點亮了台燈
肋骨,小腹還有其他和透明的肺
這就是一個剛剛結束的戰場
它開始用腎來思考
它的子彈全都從上邊飛過去了
把我泡到水中吧
把我的手指心臟和其他都泡泡
我會溶化
不會跟著水透明
我們不停吐著氣泡
把我們的慌張象魚一樣向上吐出
水裡的雜質在增多
試一試水溫,這裡多麼堅強
一粒子彈擊中水面
向另一個方向反彈出去了
我們向上瞪眼伸出左手
沒有人挽留它
它從樹葉間穿過
我爬上去
伸手抓藍天下那些吆喝
我的腦袋在戰壕上在水面上
被一粒擦地而來的流彈擊中
我叫嚷著我要脆弱
泥塊間一只螞蟻搬運著花
靈魂象一面旗幟上升
被兩只手和結成環的繩子拉動
上升,一個儀式
在旗桿頂端風的下面停止
逆著無數目光接受他們伸出的敬禮
我懸在半空,面對人群展開自己
飄動
戰壕裡突然只剩下了我
一個人,象是剛剛結束交響音樂的大廳
每個腳步都會發出聲響
每個腳步都會更加危險
那些座椅是 瞄準我的一桿桿槍
中央是一個洞
可以跳進去,泡在水裡
四周鐵一樣地發燙
培養著 泡在水中的堅強
■
失去一個半島的春
我選擇一個暮春躺在亞得裡亞海邊一個暮春,亞得裡亞海
我開始失去我的身體,被浪打濕的部份
開始失去,空了,我的一些力量
沙灘上各樣人們享受一百年來最毒辣的太陽
脫皮象要開出一身白色的夏天的花
我的身體,男性的
有一種幹燥堅硬的成份
我相信
勾引過沙灘上最長的兩次迷戀
有人為我在四月拉響手風琴嗎?
如果不我就要從這個地球上飛了
人們一直在沙灘上建築沙堡
笑聲的遊戲,用笑聲和沙用笑聲
能夠建成一個堅硬屹立的礁石
有時候我分不清這些遊戲來自兒童還是父母
分不清吸引我目光的裸體的年齡
我是不是該尋找一個甜蜜的屋子
我
這裡的陽光太過強烈
一直要把我埋下沙灘,人們,讓我消失
然後和沙灘一樣寬闊
我分不清遊戲的兒童和它們的父母
夾雜著吸引我目光的裸體的年齡
我不能再呼吸了
沙面下突然有了一種生理自由
海水還在順著陽光漲潮
沙面下突然有了一種生理自由
把一秒鐘掰作兩秒用吧
把一年,再增加一天
是不是這樣能夠算清楚點
坐在掩蓋我的沙堆上的男孩兒
離海水這麼靠近,離它的父母
危險的
多麼天真的過去的一些年
或者,如我希望
坐著性感的成年女人
(1999.5.3)■
我們聽音樂
ROGER WATERS我曾經聽他撥動淚水
用這個撲滅
戰火,拉出他父親燒於德國的骨頭
用這個思念,A YELLOW ROSE
綴在北京
風中的一件線衣
季節來不及完成的
變冷,我們聽音樂
他們看電視。
他們看電視,誰會
撥動我的淚水
為黃色的玫瑰被槍聲
擊落在貝爾格萊德
他們看電視,他們誰會
撥動我的淚水。
一把吉他的兩面
西來的火燄
在我們的衣服下燃燒
在我們懷中,美麗的
貝爾格萊德的玫瑰。
我們聽音樂,我們
不再相信你父親的骨頭
一把吉他的兩面
不再相信你父親的
骨頭
我只想要回我的鮮血
象一個突然襲來的黑夜,我的鮮血
浪潮般惡狠狠撲向你們
撲向,你們。
(1999.5.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