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立平﹒

新　謠　曲〔組詩〕

◆荒野上的一叢菊花

　　荒野上的一叢菊花
　　沒有人種，沒有人栽它
　　荒野上的一叢菊花
　　沒有人知道，沒有人來看它
　　荒野上的一叢菊花
　　它自己生長，自己開了
　　荒野上的一叢菊花
　　風來把它搖呀雨來把它打
　　荒野上的一叢菊花
　　又是黃昏，又是冬天把它威嚇
　　菊花，菊花
　　荒野上的一叢菊花

◆荊棘花的小謠曲

　　在那廢棄的渠道旁
　　荊棘花該早已開放

　　在那荒涼的山崗上
　　荊棘花該早已開放

　　象朵朵嬰兒的心靈
　　荊棘花該早已開放

　　象片片夢中的雪花
　　荊棘花該早已開放

　　沒有孤獨，沒有痛苦
　　沒有逝去年華的憂傷。

◆南　風　謠

　　南風呼呼地吹過村莊
　　山崗上的山蒼子黃澄澄地開放
　　只有心兒永遠悲傷

　　南風呼呼地吹過村莊
　　山坡上的油菜花金燦燦地開放
　　只有心兒永遠悲傷

　　又是菖蒲綠遍了池塘
　　又是柳條在南風中搖盪
　　只有心兒永遠悲傷

　　所有的門窗向著南風開敞
　　犁溝中的青草萋萋生長
　　只有心兒永遠悲傷

　　只有心兒永遠悲傷

◆不知名的花的謠曲

　　不知名的花　傷心的花
　　開放在水畔和山崖
　　不知道懷念著什麼
　　在這傍晚的風中
　　把小小的蒼白的花環編紮

　　不知名的花　傷心的花
　　開放在水畔和山崖
　　不知道哭訴著什麼
　　在這傍晚的風中
　　花瓣和著眼淚紛紛拋洒

　　不知名的花　傷心的花
　　開放在水畔和山崖
　　懷念著她的懷念
　　哭泣著她的哭泣
　　伴著風和流水漸漸嘶啞

◆油菜花的小謠曲

　　油菜花紛紛落下
　　在枝枝葉葉間飄掛
　　孤單的遊子回來了
　　你什麼也不要問他

　　油菜花結滿了子莢
　　象一場亂雨密密麻麻
　　孤單的遊子回來了
　　你什麼也不要問他

◆孟津大橋的謠曲

　　巴顏喀拉山流下的那條河
　　在平闊的河床上緩緩迂回
　　孟津大橋的三十三個橋墩
　　像駿馬的膝骨沒入泥底

　　河水載著泥沙離去了
　　而我才來到這裡

　　華北平原愁悶的天空
　　像一頁草紙沒有斷代的記憶
　　孟津大橋涉過齊腰深的河
　　連接起行吟詩人的大地

　　河水載著泥沙離去了
　　而我才來到這裡

　　有古老城市的幻影
　　有仕女一樣盛妝的玉米
　　有白楊騎士　納貢的蘋果樹
　　有離別的楊柳長滿河堤

　　河水載著泥沙離去了
　　而我才來到這裡

　　混雜著銅綠鐵鏽的泥水
　　帶來了雪山的風和平原上的麥秸
　　沒有漿聲帆影
　　那痛苦彎成的弓隱入天際

　　唉！誰說遊子踩著漂泊的故地
　　誰說麻木的心也揮洒憂傷的淚

　　巴顏喀拉山流下的那條河
　　象個負重的纖夫一步一聲嘆息
　　孟津大橋的三十三個橋墩
　　象一群巨人的腿永遠陷在泥裡！

（１９９１－１９９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