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　楊﹒

誰在歲月中懸 浮（組詩）

　　　　感時（之一）

　　深秋
　　向淚水靠攏。

　　淚水追尋夢。
　　夢追隨風。
　　風，正忙於追擊
　　樹葉
　　和盛夏的面容。

　　夜晚，
　　明月為誰高懸
　　一輪願望的
　　燈籠？

　　一只疲倦的手，
　　從你的發梢
　　梳下一些
　　歲月。


　　　　遠方

　　遠方，我的車票
　　已無法進入，
　　我的目光，也不能及－－
　　冬天，還在你的指尖，
　　降落雪花嗎？

　　一只候鳥，
　　穿越我的天空。
　　雪人的草帽，
　　離開我溫暖的生活
　　已經多年。

　　在寧靜的南方，
　　我負手而立，
　　面南而望－－
　　我又看見身後的遠方
　　有你明亮的背影，
　　有雪花紛揚。


　　　　婚姻

　　歲月的雲，
　　凝望一塊石頭
　　平靜的一生。
　　你在幸福中被風幹。

　　愛的嘴巴，
　　圍著你閃爍，開放，
　　圍著你旋轉。
　　你想屹立不動。

　　停下來之後，
　　你在屋子的中央。
　　你對四面牆壁，
　　分別說一些感謝的話。


　　　　醒覺

　　你進入你自己。
　　你發現空氣
　　包圍著你。

　　你感覺到腳底，
　　正伸長出
　　一些植物的根須。

　　你準備象一棵樹木
　　那樣堅定不移。
　　你準備從事一些
　　綠色柔軟的呼吸。


　　　　無題

　　死亡伸長到嘴邊，
　　青春還在欲望的海上繼續遠航。

　　時間的輪船在床第上突然觸礁，
　　有人扔出愛情的石頭。

　　有人帶好面具呼喊幸福。
　　有人無法收服連夜流竄的孤獨。

　　幻覺在藥物中開出鮮艷的花朵。
　　血液的濃度漸漸適合於痛哭，在痛哭 中大笑。
　　空虛沿著神經末梢行走，無法抵達舌 頭。
　　酒精依然找不到確實的詞語表達心情 。

　　讓我們種植靈魂吧。
　　讓我們收割欲望。
　　讓我們把肉體還給上帝。


　　　　接近

　　陽光接近土地。呼吸接近空氣。
　　謊言接近事實。誰來接近我們？

　　思想接近崇高。靈魂接近邪惡。
　　我們接近快樂。沒有人接近我們。

　　河流接近大海。大海接近天空。
　　天空不接近我們。你也不接近我們。

　　我們並不高大。我們也不渺小。
　　我們在地上活著。我們不一定站著。
　　我們好像塵土，在城市裡走過。
　　我們只是我們。沒有人接近我們。

　　我們不足掛齒。我們無足輕重。
　　我們並不存在。我們還是我們。
　　我們的毛發，吹過一些風。
　　我們的血流，混雜著一些聲響。

　　我們好像塵土，在城市裡走過。


　　　　時光

　　什麼在掠過我們，
　　悄然無聲？誰
　　在翻看
　　我們的面孔？

　　這些面孔，
　　癒加成熟，平淡。

　　有人深入思想。
　　有人向更高的天空攀爬。
　　有人在神的光影下
　　展開拯救。

　　你看看這群
　　在自己的心中
　　四處奔逃的人們。
　　他們在每一個街角
　　轉彎。

　　他們的面孔，被時光
　　照亮，
　　表情冷峻，起伏。


　　　　進入

　　種子進入土地。
　　花和葉進入土地。
　　生與死進入土地。
　　思想，進入這個世界
　　比較陰暗的部位。

　　讓我們關上城市的燈火，
　　打開夜，
　　進入自己的疲憊。

　　卵石進入水。
　　舌頭進入酒。
　　觀眾進入情節。
　　愛情，進入牆上的照片。

　　讓我們關上自己的燈火，
　　打開夜，
　　進入這座城市的疲憊。

　　月亮進入雲層。
　　雨水進入季節。
　　生和死進入風景。
　　你進入未來。

　　你不是種子。


　　　　感時 (之二 )

　　深秋，枯葉映照世界，
　　讓人感受歲月。
　　生命把顏色，凋零得多麼真切！

　　冰雪將臨，
　　你的雙眼明亮，
　　是我夢中溫暖的部分。

　　星光，在樹林上空
　　漫漫漂移。
　　河水清清流淌。

　　我命中注定
　　要來此風中逗留片刻，
　　認讀內心的聲響。

（１９９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