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海曙﹒

空　房　子

　　　　　　一

　　已經很久沒有人在這裡居住
　　沒有事件。沒有時間的雨從這裡
　　滴落。沒有月光的薄刃來插入門框
　　一雙舊鞋已經適應了它的位置

　　已經很久沒有人在窗前遠眺
　　那片屋頂，沒有人為它在黑暗中隱去
　　而沉默。空空的屋子只是一個空隙
　　聲音從這裡逃遁

　　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夜晚。在今夜
　　沒有風，夜幕一直低垂到桌面
　　象合攏的書，沒有人需要
　　在悲哀的時刻來讀一讀

　　從屋頂上漏下的藍色的光，不是雪
　　不是懷念的碎屑。當你傾聽著
　　追溯逸去的聲音直到終點
　　直到那片靜默的空間把你淹沒

　　　　　　二

　　就在那裡，遺棄是具體的
　　時間不是流過而是在那裡靜止
　　在那裡被一堵牆擋住並刻下
　　痕跡，象一點污漬

　　在灰塵下面，如果你伸手觸摸
　　這座屋子以往的溫度
　　你怎麼能夠辨別
　　你的，或者是它的脈搏？

　　一片陰影從屋裡離開，一朵想象的花
　　一個手勢，一點最輕微的移動或改變
　　都是一場咆哮的風，一次
　　歷險，一個球面上稍縱即逝的平衡

　　而你感受到突如其來孤獨和陌生
　　你不得不掂一掂這寂靜
　　的重量。站在黑暗裡你說不出
　　你是剛剛回來還是已經站了一生

　　　　　　三

　　這是個欲雨未雨的時刻，似乎
　　一些隱秘的細節難以啟齒
　　空氣冰涼地貼在門上
　　蔓延著，向著無限高的虛空

　　似乎邁步進入一條沉穩的河裡
　　永無止境的黑暗誘惑你也在
　　威脅。當你邁步跨進河水的時候
　　夢幻的囈語追逐你，並且

　　滲入你的思想，一如寫在風上的字
　　那種無法確証的感覺
　　那些以往的日子，一連串的
　　等待注解、困惑和凌亂的片段

　　空空的屋子，這沒有種子的土壤
　　不會分娩，不會向風中撒開它的欲望
　　而是一條獨自漫遊的魚
　　在不遠處晃動，保持著適當的距離

　　　　　　四

　　是的，這座屋子對我已過於久遠
　　在它的門前我曾想回頭離去
　　那是一個瞬間，十分漫長
　　它敞開的門既不歡迎也不拒絕

　　是的，多麼黑暗
　　我無法辯明我曾如此熟悉
　　的情感和經驗，而那是
　　迷失在一個聲音裡的空洞的回響

　　並沒有人在那兒俯視我，目光
　　卻無法回避。那種超越
　　我所理解的存在，那滴在暗夜裡
　　即將穿透夜晚的沉重的雨點

　　我所觸摸到的是斑駁的牆壁
　　象一個句子，許多字
　　已經從那裡脫落，此刻我只能
　　重新解釋，我只能更深地進入它的黑 暗

（１９９５．１１） ■